除非寒冬腊月，林鹿时会坐校车，其他时间都是跟宁雨织一起骑自行车上下学。
宁为霜只要不犯浑，总能很快就跟周围人打成一片。
春分过后，暮色降临的时间愈发迟缓。
校门口，林鹿时单脚支地跨坐在自行车上，金属车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宁为霜跟化学老师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过来。
“还没走呢，鹿时？”
化学老师对林鹿时溺爱非常，恨不得要把他的优秀事迹写进教案里。
“等人。”
林鹿时简洁地回答。
宁雨织在初中部就读，跟林鹿时同校区，但不同教学楼。
每天放学后，兄妹两个都会在校门口碰面。
今天宁雨织在教室耽搁了一会儿，林鹿时已经等了好几分钟。
“我刚才跟宁为霜同学说，你化学成绩在整个年级独占鳌头，让她跟你多请教。”
化学老师笑着说。
宁为霜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林鹿时大概是全科都独占鳌头。
宁为霜心中暗想。
化学老师一番话绝非简单客套。
虽然没在明面上提及过，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林鹿时跟宁为霜是表兄妹关系。
当初教导主任把宁为霜带进一班，并未明确说过她的文化课成绩。
但各科任老师都心知肚明，既然没大张旗鼓宣扬过，那势必是拿不出手。
就拿林鹿时举例，当初争取他进临川一中，郑校长都恨不能把这一壮举写进任职履历。
既然跟宁为霜存在事实上的裙带关系，林鹿时就该关照她的成绩。
这正是所有科任老师都求之不得的。
“不会耽误你时间吧，鹿时？”
化学老师语气关切。
“我跟宁为霜是同桌，应该的。”
林鹿时的回答礼貌疏离，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他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话音未落，宁雨织纤细的身影推着自行车穿过人群，软糯的一声“哥哥”刚出口，目光触及宁为霜的瞬间，睫毛轻颤了一下。
她猜出面前优雅的中年女性大概是高中部老师，接着又乖巧地问好。
“老师好。”
然而面对这位常年霸榜表彰栏的初中部优等生，化学老师只是淡淡点头。
这个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宁雨织攥紧车把的手指微微发白。
在她的预想里，一中所有人都该认识她。
难道是……还不够优秀吗。
“妹妹好。”
宁为霜站在一旁瞧热闹，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宁雨织直接无视了她。
化学老师见状，心中便想，两个女生既然都是林鹿时妹妹，理应相识。
但从宁雨织对宁为霜的态度看，两人似乎不太熟。
所以也就不便开口说什么。
化学老师车就停在校门口不远，便与三人道了别。
宁为霜跟高衿他们约了一起吃饭，就没再跟林鹿时同行。
宁雨织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宁为霜，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
“看来她真的打算装不认识。”
宁雨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难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
宁雨织抬头望向林鹿时，似乎在寻求他的认同，“对吧，哥哥？”
林鹿时没说话，只是在看向宁雨织时，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
第二天就是周末，工作室也忙过一个段落，高衿就把宁为霜叫出来，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宁为霜定的餐厅叫“兰亭阁”，是临川市有名的私家菜餐厅。
兰亭阁虽说环境高档，但并不是绝对的阶层壁垒。
只要不点菜单开头的几道招牌菜，一顿下来也就千八百块钱。
高衿请客，宁为霜已经做好了赴全素宴的心理准备。
她刚到餐厅门口，高衿就打来电话，说是外卖点的奶茶到了，让宁为霜带进来。
兰亭阁对外号称是绝佳就餐体验，便不会限制顾客外带餐食和酒水。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宁为霜走到509包厢前，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抛开事实不谈，就不能绕路接我一下。”
宁为霜忍着脾气，“难道你们对临川的晚高峰就没有一丝觉悟……”
等看清包厢里坐着的人，宁为霜脸上的神情从原本的漫不经心，瞬间切换成了极度无语。
“抱歉，走错了。”
她拉住门把手，打算“恭敬”地退出去。
“宁为霜？”
然而包厢中的寸头男人却认出她来，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
“你是宁为霜吧？”
男人这么一嗓子，包厢里其他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
“真是宁为霜！”
众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宁为霜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几号人，于是停下来动作，有些疑惑地问，“你们见过我？”
额前几缕碎发被挑染成淡紫色的女生嗤笑一声，“贵人多忘事，小学同学都不记得了。”
“人不记得，扇我那两巴掌总记得吧。”
中分头男生从牙缝中挤出句话。
娃娃头女生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宁大小姐不是有个当艺术家的妈妈，怎么能沦落到送外送的地步。”
寸头哥嘴角上扬，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善意，反而透着几分猥琐。
“我听说陈亿现在玩赛车，一场比赛下来能得不少钱，你怎么没跟着他混。”
留着齐刘海的女生嘴角下撇，眼睛里闪过浓重的嫉妒与不甘。
她刻意拖长了音调，“大城市毕竟机会多，宁为霜这么漂亮，怎么可能在小地方蹉跎一辈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挑衅过宁为霜。
她原本有些倦怠的神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饶有兴味的神情。
宁为霜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逗弄别人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见宁为霜不说话，中分男便以为她好欺负，更是得寸进尺。
“你还上学吗，小学成绩都那么差，应该考不上公立高中。”
挑染姐附和道，“自力更生挺好，就算有学上，你成天惹是生非，估计也留不住。”
宁为霜不记得这几个人，但的确是记得那两巴掌。
跟宁为霜预想的没差，这几个人也就只会逞口舌之快。
除了在嘴上耍些低劣的小聪明，简直毫无手段。
这让宁为霜顿时失了大半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