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坛之上,当小玄猫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孔弘绪桩桩件件的罪行,整个杏坛,乃至此刻天幕下的百姓们,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寂静是如此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孔弘绪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从每一个听到这些恶行的人心中喷薄而出!
[畜生!]
[禽兽不如!]
[此等败类,枉为圣人之后!]
天幕之下,无数义愤填膺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而杏坛之上,孔夫子更是气得浑身剧烈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杏坛上显得格外清晰。他那双平日里温和睿智的眸子,此刻充斥着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死死盯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孔弘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你还有何话说?!”
孔弘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只是徒劳地摇着头,眼中涕泪横流。
孔夫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烧得他五脏俱焚。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厉声质问道:“你个孽障,你身受朝廷供养,享万民敬仰!你便是如此回报天下苍生的?!啊?!”
“你罔顾人伦,滥杀无辜!眼中可还有家法,国法?可还有天理?!”
“那些被你杖杀的平民,他们何罪之有?那些被你侮辱的女子,她们又何其无辜!你这畜生!你怎能下得去手!”
孔夫子越说越气,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一把抓起孔鲤呈上的夏楚,高高扬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孔弘绪的背上抽去!
“啪!”
“呜啊——!”
夏楚落在皮肉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这一鞭子下来,当即疼得孔弘绪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身子猛地一弓,如同离水的虾一般。
“你个孽障身为衍圣公,你便是如此修身齐家,为天下表率的?!啊?!”
“啪!”
“呜……!”
“老夫教尔等仁民爱物,你倒好,顶着孔氏门楣,行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啪!”
“呃啊……!”
“你说!你身为衍圣公,为曲阜一方百姓,做了什么?!”
“啪!”
“啊——!”
“是让他们安居乐业,还是让他们生活在你的淫威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孔夫子双目赤红,手中的夏楚没有丝毫停顿。
“你个孽畜又为天下读书人,做了什么表率?!啊?!”
“啪——!”
“呜嗷……!”
“是让他们见贤思齐,还是让他们学你这般仗势欺人,败坏纲常?!”
孔弘绪被打得皮开肉绽,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有口中断断续续地哀求:“先祖……饶命……孙儿……错了……”
孔夫子见孔弘绪除了求饶,竟然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话来,更是气得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吾今日就先执家法!”他胸膛剧烈地喘息着,转向一直垂首侍立的孔鲤厉声道:“孔鲤!”
而此刻的孔鲤在听闻孔弘绪的种种恶行之后,脸色早已是一片铁青,此刻听到父亲召唤,当即上前一步,沉声应道:“父亲。”
孔夫子喘着粗气,沉声问道:“行止逾滥,玷辱门风者,当如何?”
孔鲤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答道:“回父亲,当处鞭刑!但父亲,此子行为之恶劣,罄竹难书,孩儿以为,单单鞭刑不足以示惩戒,当在鞭刑之后,将其开除族籍,且鞭刑之数,绝不可过低!”(这里单指玷辱门风的处罚。)
“开除族籍?!”
一听到这四个字,本已奄奄一息的孔弘绪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一旦被开除族籍,那他孔弘绪,就彻底完了!不仅是身败名裂,家主的位置没了,更是会被永远钉在孔家的耻辱柱上!而且天幕之下的孔家后人,谁敢违背先祖的决定?!他这个所谓的家主,在先祖面前,屁都不是!
“呜呜……不……不要……先祖……呜……”孔弘绪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求,试图阻止。
然而,孔夫子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对着孔鲤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带着未消的怒气:“好!鞭刑数目,稍后你与众亲眷商议,务必从重!”
随后,他眼神一凛,再次转向孔弘绪,声音陡然拔高,接着问道:“滥杀无辜,弑亲害命,悖逆人伦者,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杏坛之上,气氛瞬间凝固!
在场的孔门弟子,以及肃立在一旁的孔府亲眷们,闻听此言,脸上纷纷露出激愤之色!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源自肺腑的怒吼:
“滥杀无辜,弑亲害命,悖逆人伦者——死!!!”
“死!!!”
“死!!!”
三声怒吼,如同三道惊雷,在杏坛上空炸响!每一个“死”字,都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决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不……不……不要……”孔弘绪听到这震天的“死”字,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眼一翻,竟是直接吓得瘫软在长凳上,浑身不住地抽搐,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孙儿……孙儿是孔家人……求……求先祖……求诸位……饶命……孙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然而,此刻的杏坛,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对这种败类的鄙夷与痛恨。
孔夫子看着他这副丑态,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痛心,他挥了挥手,对孔鲤道:“鲤儿,你且去与众亲眷商议鞭刑数目,以及……如何处置这等败类!”
“是,父亲!”孔鲤躬身领命,随即转身,带着几位年长的孔氏亲眷到一旁低声商议去了。
孔夫子缓缓走回自己平日授课的席位。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俯身拾起了之前随意丢地上的那本《大明律》,神色复杂地翻看了几页。
而此刻的小玄猫则看着孔夫子,笑道:“夫子,当真是位圣人。”
孔夫子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苦笑一声,问道:“小仙使何出此言?”
“因为夫子并没有想过徇私,我感觉的到。”
孔夫子放下手中的书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仙使说笑了。丘并非不想徇私,只是,他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丘纵有私心,也断无徇私之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小仙使之前说错了,丘,不是圣人,丘是人。是人便会有私心,丘也有。”
“可丘与那后人并无多少情分可言。他虽为丘之血脉,但其罪,天地不容,若是徇私,丘又如何向被他残害的苦主交代?此乃为人之基石,丘是人,故不能徇私。”
小玄猫歪了歪头,又问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若犯下此等大错的,是孔鲤,或是孔汲呢?夫子,会徇私么?”
此言一出,不仅是杏坛上的孔门弟子,连同天幕之下关注着这一切的万千生灵,都屏住了呼吸,孔鲤的身影亦是微微一颤,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孔夫子闻言,身形微微一震,他沉默了片刻,眼眸中闪过痛苦、挣扎,最终,他缓缓抬起头,迎向小玄猫的目光,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丘……不能。”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天幕之下,无数人心中了然。他们理解孔夫子的挣扎,也更能体会到他此刻的痛苦。正如夫子所言,他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有舐犊之情。但他们也相信,孔夫子既然说出了“不能”,便一定会坚守自己的选择。
小玄猫眼睛眨了眨:“为何?”
孔夫子看着小玄猫,反问道:“小仙使,若小仙使的家人被人如此伤害,甚至被杀害,小仙使能原谅罪魁祸首吗?”
“自然不会!本喵会追杀他到诸天万界的尽头,不将他挫骨扬灰,绝不罢休!”
孔夫子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同:“丘,亦是如此。”
孔夫子环视着杏坛,目光扫过那些神情肃穆的弟子,说道:“试想,若今日受害的,是丘的弟子,是丘的亲朋,丘当如何?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含冤受辱,默不作声,还是会痛彻心扉,寝食难安,欲为他们讨还一个公道?丘,必会竭尽所能,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同理,那些被孔弘绪这等孽畜残害的无辜之人,他们亦有父母妻儿,亦有亲朋好友。他们的痛苦,丘虽未能亲历,亦可感同身受。”
“今日丘若因为犯人是丘之血亲,便徇私枉法,那丘一生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岂非成了一纸空谈?!”
“丘所毕生追求的‘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岂非成了一个贻笑大方的虚妄之言?!”
“丘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被残害的无辜亡魂?又有何资格,去直视那些因他而家破人亡、痛不欲生的苦主?!”
“丘又有何面目,自诩为‘师’?又有何资格,教化天下?”
“所以,不是丘不想徇私,而是身为人的良知,丘的信念,丘一生所坚守的大道,不允许丘徇私!”
“这是为人的底线,亦是为师的底线。若连这条底线都守不住,那丘,便不配为人,更不配为师!”
孔夫子一番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杏坛之上的众弟子闻言,无不面露崇敬之色,齐齐躬身行礼,高声道:“弟子,谨遵夫子教诲!”
天幕之下,各朝各代的百姓们,亦被孔夫子这番剖白深深打动,无数敬佩的言语化作弹幕,刷满了整个天幕。
天幕之下,各朝各代的百姓们,亦是纷纷肃然起敬。
[夫子之言,振聋发聩!]
[圣人风骨,高山仰止!]
[为人者,当有敬畏,当有底线!弟子受教!]
[这才是真正的万世师表!不因亲疏而废公道!]
[我等能有幸聆听圣人教诲,实乃三生有幸!]
就连被拿来做比喻的孔鲤,此刻也是对着孔夫子深深一揖,眼中满是敬佩与孺慕:“父亲教诲,孩儿铭记在心!孩儿定当谨遵父亲教诲,一生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随即,他又直起身,面色凝重地禀报道:“父亲,刑罚之事孩儿已与众亲眷商议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