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渊执起嘉敬的手,轻叹:“皇姐,过去的就让过去,你该坚强,给诺宁做个好榜样。”
她点点头,眼含热泪。
长姐如母,她从小对焱渊的照拂颇多,也常为他鸣不平,顶撞太后。
话锋一转,焱渊忽然道:“朕欲让皇姐协理六宫,不知皇姐意下如何?”
嘉敬瞳孔骤缩。
头上这支步摇的意义她比谁都清楚——先帝曾言,戴此物者当为后宫表率。
急急跪地:“皇嫂贤德,宸妃聪慧,臣妹岂敢......”
“皇后优柔寡断,易因小失大。至于宸妃......”焱渊宠溺一笑,“那丫头娇气得很,前日陪朕批阅宫务折子到亥时就嚷头疼。”
亲手扶起嘉敬,“六宫事务繁杂,皇姐忙碌起来,或许能少想些旧事。”
嘉敬垂眸谢恩,长睫掩住眼中精光。
当她再抬头时,已是满眼感激:“臣妹定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恩。”
全公公在旁小眼睛滴溜溜转。
陛下,这明摆着是要在太皇太后回宫前,把水搅得更浑啊!
“陛下。”嘉敬呈上一张绘制好的图。
焱渊打开一看,是北疆内部联络图。
“臣妹在北疆六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北疆在北境占地最广,而其中十六部的联络图若是能拿到,对日后的边境战事会有极大的帮助。
“只可惜,臣妹自从受伤后,记不太全十六部的全部内容。”
焱渊听出她的暗示,他并不意外,这是她的筹码。
可他其实更希望她把这不当做筹码,而是舒服得做他的长姐。
他能救她回来,也会护她一世。
她今日也完全可以不戴这支金步摇,戴了反而……
焱渊余光落在和亲金步摇上,将联络图合起来,“不急,皇姐养好身体,慢慢给朕绘制十六部的联络图。”
赵嬷嬷带着诺宁从内殿出来。
“诺宁,来,拜见舅舅。”
“诺宁快满三岁了?”焱渊问。
“是,下月初八生辰。”
诺宁好奇地抓住焱渊袖口垂落的蜜蜡珠子玩。
“正好。太傅前日说,明珠如今已能诵《急就篇》。让诺宁一同进学,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姐妹俩也好作伴。”
嘉敬一怔,手不由自主收紧,“陛下,诺宁体弱多病,怕是会让太傅头疼,臣妹打算等她大些再说。”
“无妨,就让她跟去玩,总能耳濡目染些东西,比闷在玉蓬殿的强。”
话说到这份上,嘉敬只能拉过诺宁,“快谢过舅舅恩典。”
三岁的孩子懵懂跪下,额头抵着交叠的小手,“谢谢...舅舅陛下。”
全公公躬身添茶时,瞥见帝王望着小郡主,眼底似有深沉的思量。
六宫协理之权易主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刮遍宫墙。
岳皇后呆坐在坤宁宫里。
案上摆着六司刚送来的对牌——原本朱漆匣子里满满当当的令牌,如今空了一半。
“娘娘,该用膳了。”司竹轻声提醒,却见皇后扶住头,皱起眉梢。
“本宫竟蠢到把暴雪预警的折子压了下去...”
往年这个时节北方都会出现寒冻天灾,她只想着缩减六宫用度,却没有对冰场的安全有合理的预想。
“娘娘莫难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岳皇后突然冷笑,如今的嘉敬已经不是几年前,手段令她不寒而栗。
宫婢捧来锦盒:“奴婢按您吩咐,取了库房里那柄羊脂玉如意来...是否要给宸妃带话?”
“她是个聪明人。”岳皇后摩挲着如意上精雕细琢的祥云纹,“会明白本宫的意思。”
黄昏时分。
瑶华宫,姜苡柔正在裁剪那张被烫了茶水的白貂裘。
一整张,剪掉烫伤的一小处,完全可以做两件软乎乎的斗篷,到时候两个宝宝一人一件。
旁边檀木盒里的玉如意,羊脂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如意头上嵌着的红宝石像滴凝固的血。
“娘娘,皇后这是让您给陛下求情呢?”语嫣嘀咕,“陛下又没撤她管理六宫之权,长公主不过是协理啊...”
姜苡柔丈量貂绒的尺寸:“皇后这是未雨绸缪。”
她忽然蹙眉,孕吐反应毫无预兆地涌上来。
语嫣连忙端来酸梅汤,“娘娘快喝口压一压。”
小声道:“不如让长公主把皇后干掉?那样娘娘就能...”
话未说完就被姜苡柔点了点额头,“赶跑了狼,让虎做大么?”
嘉敬公主回宫后种种作为,表面贤德善心,实则步步为营。
只是为了得到协理六宫的权利吗?
不过她们斗,有个好处,没人再盯着她肚子,正好安心养胎。
祤坤宫
“咯咯咯咯!”
宁馥雅笑个不停,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在颤,“皇后这回可算栽了!堂堂中宫,竟让大姑子分走权柄!”
林嫔捧着青瓷茶盏,看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娘娘慎言,隔墙有耳。”
“怕什么?”宁馥雅拿着玉滚轮在脸上按摩,腕上金镶玉镯叮当乱响,“本宫要趁此机会去请旨也要协理六宫!本宫又不是没管过事!”
林嫔眼皮一跳。
深知宁馥雅向来心比天高,却总看不清形势。
她放下茶盏,挪到宁馥雅身边软榻上:“娘娘,眼下长公主与皇后相争,好比两虎相斗...”
“那正好!”宁馥雅眼睛发亮,“本宫趁机挑出她们的错处,在陛下面前立功。”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本宫可不像宸妃那个没用的,只会躲在陛下怀里哼哼唧唧。”
林嫔嘴角抽了抽。
就凭宁馥雅这些年被皇后压得死死的本事,还想在长公主面前耍花枪?她斟了杯菊花茶递过去:“娘娘可记得三年前的端阳节?”
宁馥雅脸色骤变。
那年她本想借龙舟赛讨好焱渊,反被皇后设计,当众摔进太液池,成了六宫笑柄。
翻白眼道:“你说这个做甚?扫兴!”
“长公主可比皇后难对付多了。”林嫔压低声音,“娘娘此时插手,万一被当刀使呢...”
宁馥雅猛地攥紧手里的玉滚轮。
她想起嘉敬公主回宫那日,明明笑着扶起行礼的嫔妃,指尖却冰凉得像毒蛇。当时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那就这么干看着?”宁馥雅气势弱了几分。
林嫔眼中精光一闪:“娘娘不如等她们先斗,斗到两败俱伤事再...”她故意留了半句,看着宁馥雅眼睛渐渐亮起来。
宫婢端着红漆盘子进来,“娘娘,您要的冰嬉舞裙司衣局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