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四年冬,终南山观星台的铜漏冻成了冰柱。袁天罡裹着褪色的道袍,枯瘦的手指抚过天命玺的裂纹,烛火在他眼窝里投下深潭般的阴影。这方传国玉玺自武周代唐后便裂痕密布,龙钮上的鎏金剥落殆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和氏璧原材——那是大禹治水时开山取石的余脉。
“师父,紫微垣星气紊乱,怕是撑不到子时了。”小道童端着药碗的手在发抖,碗里的朱砂汤晃出涟漪,映得石案上的《推背图》残页忽明忽暗。袁天罡瞥了眼第六十象的批注,李淳风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金光:“天命玺碎,星陨复燃。”
“去把太液池底的陨铁取来。”他的声音像晒干的芦苇,“再将贞观十五年的星象图铺在天玑位。”小道童欲言又止,终究没敢问那陨铁是当年太宗皇帝命人从突厥抢来的“天石”,更没敢提贞观十五年的星图早已在武三思之乱中焚毁。
袁天罡摸出腰间的龟甲,那是李淳风临终前塞给他的。龟甲边缘刻着二十八宿,中心嵌着半块陨石——正是《推背图》第三象“日月当空”里预示的“星陨”。他将龟甲按在玉玺裂纹处,刹那间,观星台顶的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铜球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惊起檐下一群寒鸦。
“淳风啊,你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吧。”他对着虚空低语,仿佛看见老友负手立在浑天仪旁,宽袖拂过“荧惑守心”的刻度,“当年你用星象助武后登基,今日我便用星力补全这方玉玺——只是这星陨秘钥......”
话音未落,殿外狂风骤起,吹得窗纸哗哗作响。袁天罡看见月光中闪过一道黑影,正是太平公主的贴身女卫。那女子递上一卷黄绫便消失在风雪里,他展开后,武则天的笔迹赫然入目:“天命玺中藏星钥,禹王治水锁玄关。”
裂纹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袁天罡这才注意到玉玺底部刻着细密的纹路,竟与洛阳龙门石窟的治水图如出一辙。他想起李淳风曾说过,大禹治水时曾得“天石”相助,以星象之法疏导洪水,难道这方玉玺就是当年的“天石”所化?
“师父!”小道童的惊叫打断思绪。袁天罡转头,只见浑天仪的指针竟指向了“天市垣”的灾星位,而他方才按在玉玺上的龟甲,此刻已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陨石——与玉玺裂纹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他轻声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与悲凉。四十年前,他与李淳风在终南山观星,算出“女主昌”的天命,却没算出这天命背后藏着更古老的秘密。大禹治水用星陨镇水脉,武周代唐用星象定乾坤,原来一切都是轮回。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观星台时,袁天罡已满头白发。天命玺的裂纹消失不见,龙钮上的鎏金重新泛起光芒,而他掌心的龟甲碎片,竟与玉玺底部的纹路拼成了完整的星图——那是四千年前的星空,大禹治水时的“天市垣”。
“道童,去请太平公主来。”他将玉玺裹进黄绫,指尖划过龙钮上新生的纹路,那是星陨坠落的轨迹,“告诉她,天命玺已归位,但星陨秘钥的真正力量,藏在洛水之下。”
三日后,洛阳上阳宫。太平公主望着案头的天命玺,鎏金龙钮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她想起母皇临终前说的“星陨成双”,忽然伸手按住玉玺顶部——那里有个极小的凹陷,刚好能放下半块陨石。
“公主,袁天师求见。”女卫的通报打断思绪。袁天罡进来时,步伐比三日前更显蹒跚,道袍上沾着未化的雪粒。他看见太平公主手中的陨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陛下早已将另一半星陨交给你了。”
太平公主点头,将陨石嵌入玉玺凹陷。刹那间,玉玺发出耀眼的金光,光芒中浮现出一行古篆:“星陨归位,水脉复宁。”她想起母皇的《臣轨》里夹着的纸条,上面写着:“洛水之下,有大禹遗碑。”
“天师,这秘钥究竟有何用?”她轻声问。
袁天罡走到窗边,望着洛水方向:“四十年前,我与淳风夜观天象,发现洛水之下有星陨之力涌动。后来武后迁都洛阳,命人在洛水建天枢,其实是为了镇压当年大禹用星陨锁住的水脉。”
太平公主浑身一震:“你是说,母皇早就知道天命玺的秘密?”
“她不仅知道,还一直在等一个人。”袁天罡转身,从袖中取出《推背图》残页,“第六十象的真正预言,不是‘星陨成双’,而是‘双星归位’——当年大禹用两块星陨镇水脉,一块做成了天命玺,另一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太平公主胸前的玉佩上——那是母皇赐的“贞观遗风”玉佩,此刻正泛着淡淡的蓝光。太平公主猛然想起,这玉佩是李昭临终前交给她的,当时他说:“这是陛下留给你的星陨。”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玉佩纹路,竟与天命玺底部的星图完全吻合。
袁天罡长叹一声:“武后用《推背图》造势,却在临终前将真正的星陨秘钥分给你和李昭。她知道,只有李唐血脉与武周后人联手,才能解开这千年之谜。”
太平公主握紧玉玺与玉佩,忽然想起母皇在含元殿说的最后一句话:“太平,这天下就像一盘棋,有时候,牺牲是为了更好的布局。”原来她早已算到,自己的死亡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步,为的是让双星归位,重启大禹的星陨秘钥。
“天师,我们该怎么做?”她抬头,眼中闪过坚定。
袁天罡走到浑天仪前,转动指针指向“天市垣”:“今夜子时,洛水会出现百年一遇的‘星陨潮’。我们要在洛水天枢下合二为一,用星陨秘钥打开水脉封印。”
子时,洛水河畔。太平公主身着华服,手持天命玺,袁天罡则捧着星陨玉佩,站在天枢基座前。月光下,天枢上的蟠龙纹仿佛活了过来,龙目注视着洛水中央的漩涡。
“公主,记住,当星陨潮来临时,你要将玉玺与玉佩同时按在天枢基座的星图上。”袁天罡的声音盖过风声,“这可能会耗尽你的元气,但只有这样,才能唤醒大禹的星陨之力。”
太平公主点头,目光望向夜空。子时三刻,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紧接着又是一颗,两颗流星在洛水上空交织,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弧——正是当年武则天和李昭化星的异象。
“双星归位!”袁天罡大喊。
太平公主将玉玺与玉佩按在基座上,刹那间,洛水沸腾起来,天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她看见水中浮现出古老的碑刻,正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星象图。星陨秘钥的力量顺着基座涌入洛水,那些被镇压千年的水脉竟开始缓缓疏通。
突然,袁天罡喷出一口鲜血,星陨玉佩在他手中碎成齑粉:“公主,快走!秘钥已经启动,剩下的交给天命吧!”
太平公主被女卫拖离现场时,看见袁天罡的身影在星光中渐渐透明,他对着她微笑,口型说:“这是我和淳风的谢幕。”
洛水恢复平静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太平公主望着手中完整的天命玺,龙钮上多了一道新的纹路——那是双星交织的图案。她知道,袁天罡用最后的星力完成了秘钥的启动,而他和李淳风的使命,终于画上了句号。
“公主,洛水的水脉通了。”女卫禀报,声音里带着惊喜,“百姓们说,河底出现了发光的石碑,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太平公主轻笑一声,将玉玺收入袖中。她知道,那些文字是大禹留下的星象密码,也是母皇用一生守护的秘密。此刻,天命玺归位,星陨秘钥启动,大唐的江山,终于有了新的守护者。
回宫的路上,她看见朝阳跃出地平线,将天枢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并肩观星,一个穿着道袍,一个穿着官服,正是袁天罡与李淳风。他们的声音随风传来,隐约可闻:“一阴一阳,无始无终。”
太平公主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碎片,那里还残留着星陨的温度。她知道,母皇的棋局从未结束,而她,将带着这份天命,继续走下去。
长安城的晨钟响起时,太平公主站在应天门上,望着脚下熙攘的人群。她展开《推背图》残页,第六十象的图中,执卷者与推背者的面容已变得模糊,唯有腰间的星陨光芒依旧。
“母皇,太平明白你的苦心了。”她轻声说,“这天下,终会如你所愿。”
远处,洛水波光粼粼,仿佛倒映着千年的星象。太平公主握紧天命玺,嘴角勾起一丝坚定的笑意。新的时代,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