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杏小心翼翼去撕,带着哭腔道:“夫人您忍一忍……”
虽然夫人已经极力在克制,但她仍旧能够看到幅度极小的抖动。
干涸的血迹因着被撕裂,又重新渗出血来。
等扒完这身裹带,连秋杏都已是满身汗,面对着纵横可怖的伤口,秋杏终于忍不住哭了。
“夫人这伤……日后估计是要落下疤了,谁这般狠心?是魏侯爷吗?”
“不重要。”害她到此番田地的,又岂止是一人呢?
“上药吧,我没事。”魏熹宁还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来给秋杏。
面对关心她的人,她不想让对方太过担忧。
秋杏一边抹着泪一边给她擦好了药,又重新包好才起身,“奴婢给夫人传膳来。”
魏熹宁摇摇头,“罢了,吃不下,我好累,想睡了。”
魏熹宁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了,秋杏怕她有什么不适,才将人喊醒。
“什么时辰了?”魏熹宁揉了揉睡得有些发晕的脑袋。
“巳时两刻了,夫人可还有哪里不适?”秋杏看她模样,很是担忧。
“没什么大碍,许是睡得久了。”
睡了这么久,也没心思再继续睡下去了。
魏熹宁起身洗漱用了早膳,却见侍女进来报,“汪夫子来了。”
汪夫子是给燕明上课的老师,是从国子监休致的老夫子,魏熹宁请了好几次才请动他,平日有什么事夫子也都是和她来说的。
近日来没有关注燕明,也是有些时日没见夫子了。
“请进来。”
汪夫子人还没进屋,叹气声就传进来了。
魏熹宁见到他满脸愁怨,忙问,“夫子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我是教不了,去了一趟云州心思野了,近来不是三天两头借口请假,就是上课心不在焉,开蒙课都反复教了好几次了,抽他来答还是答不上来,今日老夫来同夫人说一声,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魏熹宁大概也知道是为什么了,三天两头请假无非是去找魏心月了。
此前有她日日督促着,燕明倒也还算乖巧,可这么小的孩子,一旦失了束缚,便管不住自己了。
燕明不同燕启,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想管那么多,但也不想看着他就这般放任下去。
她叹了声,“还请夫子见谅,近日是我没管教好他,夫子先休息几日,我同他说说再去请您。”
“唉,再说吧。”汪夫子起身作了个礼就离开了。
“秋杏,好好送客。”
待秋杏回来了,魏熹宁才无奈道:“把明儿叫来。”
秋杏去请人时,燕明正在院里射箭,看到秋杏过来了,竟直接将箭头一转对准了秋杏。
箭射出来那瞬间,秋杏吓得抱头乱窜,燕明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这是姨母给我做的玩具,没有箭头的,你怎么胆子那么小?”
秋杏这才惊觉打在身上的只是钝痛,神色尴尬站直了,“夫人请世子过去。”
燕明一听这话就噘了嘴,本来母亲这段时日不管他,他可开心了。
今日夫子发了怒,想来是去告了状,现在要是去母亲那里肯定又要挨骂。
本来今天父亲说他要上课,不肯带他去姨母那儿就烦。
“我不去,你就说我病了。”
这是小主子,秋杏不好说什么重话,看他刚才那精神样哪有半分生病的迹象,她只好温声哄着。
“这么久都没来栖梧院了,夫人也想你了,过会儿就该用膳了,一起吧?”
栖梧院便是魏熹宁住的院落。
但燕明还是不肯,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一旁伺候从燕明出生起就伺候他的张嬷嬷也听说了夫人这些日子的事,夫人待她素来宽和,于是她也帮忙劝着。
“老奴陪您一起去,夫人近日身体不适,也需要小世子探望一下呢。”
她没少陪着燕明去魏府看魏心月,看到世子这样,张嬷嬷也很是无奈。
抗不过两人连番的劝,燕明捂住耳朵不耐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燕明是去年才单独搬出去住的,离魏熹宁的院子并不远,但过了好一阵魏熹宁才见着他垮着脸走进屋子,不情不愿喊了她一声。
“母亲。”
“坐。”魏熹宁拍拍身边的美人榻,“最近上课如何了?对你来说很难吗?”
“我就知道你找我就是问课程,就不能问点别的吗?整天就只知道上课上课,你真的很烦。”
燕明站在门口没有过去,魏熹宁拍榻的动作一顿。
或许她真的对燕明太温柔了,她眼神一暗,好片刻回不过神来。
张嬷嬷都惊了,“小世子,怎么能这样和夫人说话?夫人也是关心您。”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罗里吧嗦的,姨母就不会这样。”燕明还在继续。
魏熹宁收回手来,红着眼圈看他,“跪下。”
燕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母亲凶过,惹她生了气顶多也就是责备几句,更别提罚跪了。
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魏熹宁再次开口,“秋杏。”
秋杏知道这是要她动手的意思,她本还想劝几句,但看夫人这陌生的眼神,只能压着燕明跪了下去。
“惯子如杀子,今日我若不教你,往后便是轮到别人教了,你对母亲如此无礼,我罚你,可服气?”魏熹宁藏在袖中的手攥成一团,努力克制着情绪的翻涌。
“我不服!我要告诉父亲呜呜……”燕明吼着就哭了起来,“那个臭夫子讲的课干巴巴的,我不想要他,姨母说她嫁进来就会教我的,我不要汪夫子!”
又是魏心月。
为什么哪里都是她?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燕启父子都围着她转?
难道她这些年的付出真的一文不值吗?
魏熹宁情绪几乎崩溃,捞过手边的物件就往地上砸了去。
张嬷嬷还是头一次见夫人如此失控,下意识蹲下身搂住燕明护着他。
燕明被瓷盏这巨大的落地声吓着了,一时也忘了哭,震惊地看着母亲。
魏熹宁偏过头去,背脊都仿佛被压弯了一般,半伏在桌案没有看他。
她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努力稳住心神,一字一句地说,“好,你不要,我成全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