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刚推开宴会厅的门，张宇轩的酒瓶就撞上来，老徐举着灌汤包的热气糊了他鼻尖。
可他耳尖还绷着院外汽车的动静——那引擎声没走远，在离门廊五米的路灯下打了个旋，又碾着碎石停住了。
\"杰哥发什么呆呢？\"张宇轩捅他胳膊，\"徐启豪说你上次喝可乐赢了他，今天非扳回来。\"
沈杰把酒瓶往桌上一放，玻璃碰出脆响：\"你们先玩，我去趟洗手间。\"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下摆，余光扫过窗外——王兵勇的车还亮着双闪，驾驶座的人正攥着方向盘，指节白得像要嵌进皮套里。
穿过挂着红灯笼的走廊时，沈杰摸出兜里的薄荷糖。
前世他也在这种场合当过和事佬，被纠缠的姑娘最后哭着说\"早知道不该收他半块橡皮\"，所以此刻他闻着廊角月季的甜香，喉结动了动：得先问清林佳悦有没有给过对方错觉。
转过葡萄架，果然看见林佳悦抱着手站在院门边。
她珍珠坠子上的水钻在路灯下闪，王兵勇堵在她面前，影子把她的鞋尖都罩住了：\"你高二收我钢笔，高三收我手工饼干，上个月还收了我托李慧心转交的银镯——现在说不认识？\"
\"我没......\"林佳悦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院墙上的琉璃瓦，\"我真的没收过银镯！\"
王兵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他从裤兜掏出个红丝绒盒子，\"咔\"地打开：\"这是我上周在老银匠那打的，刻着'悦'字。
李慧心说你喜欢细镯，说你......\"他喉结滚动两下，\"说你每次经过银匠摊都要多看两眼。\"
沈杰的薄荷糖在嘴里化出苦味。
他往前走两步，皮鞋踩碎一片落叶：\"王同学。\"
王兵勇猛地转头，眼尾的红血丝像裂开的蛛网。
他认出是刚才那个男人，攥着盒子的手青筋暴起：\"你谁啊？\"
\"沈杰，林佳悦的同学。\"沈杰站到两人中间，能闻到王兵勇身上淡淡的酒气，\"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人。\"
\"吓着人？\"王兵勇突然拔高声音，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她收我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怕吓着我？
我攒了三个月生活费买钢笔，每天晨跑给她带热牛奶，她每次都笑着接——现在说不认识？\"
林佳悦的指甲掐进掌心，珍珠坠子在胸前乱晃：\"我......我以为那是同学间的关心！
钢笔我后来托张萌还你了，饼干......饼干我分给全组同学吃了！\"她突然翻出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准屏幕，\"你看聊天记录，我上周还问李慧心'谁让你转交银镯'，她说......她说闹着玩的！\"
王兵勇的呼吸声粗得像风箱。
他夺过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眶更红。
当看到林佳悦和李慧心的对话框里那句\"慧心你别乱开玩笑，我和兵勇就是普通同学\"时，他的手开始发抖。
\"李慧心！\"他突然吼了一嗓子，掏出自己手机拨号码，\"你说她喜欢我，说她不好意思收礼物......\"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突然哑了，\"慧心，你是不是骗我？\"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王兵勇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撞得院边的月季东倒西歪：\"她、她说看我追得辛苦，想帮我......\"他弯腰捡起银镯盒子，红丝绒在月光下像摊血，\"原来是她自作主张......\"
林佳悦想上前，被沈杰轻轻拦住。
王兵勇突然抬头，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对不住......我、我去找她问清楚。\"他跨上停在路边的电驴，油门拧得太急，后轮在地上蹭出焦味，\"佳悦，对不住！\"
夜风掀起林佳悦的发梢，她望着电驴消失的方向，突然捂住嘴。
沈杰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递过去时瞥见她腕上的银镯——是之前那个刻\"佳\"字的旧镯子，在路灯下泛着温吞的光。
\"谢、谢谢。\"林佳悦接过纸巾，声音闷在掌心里，\"要不是你......\"
沈杰没接话，望着她发红的眼尾。
前世伍芷清也这样哭过，为了另一个男人的误会。
他喉咙发紧：\"以后遇到这种事，先留证据。\"
\"我知道。\"林佳悦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泪，\"沈杰，我......\"她指尖揪住裙角，\"我其实......\"
宴会厅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陈心瑶扶着门框探出头，金镯子在手腕上晃：\"佳悦，你妈找你呢。\"她的目光扫过沈杰，又迅速收回，嘴角扯出点笑，\"俊帅说要切蛋糕了。\"
林佳悦的脸腾地红了。
她把纸巾团成小团，塞进兜里：\"我、我先回去了。\"转身时，珍珠坠子撞在沈杰手背上，\"那个......明天我让赵守仁派车送我，不用你......\"
\"让守仁派车。\"沈杰打断她，声音放轻，\"女孩子晚上别乱跑。\"
林佳悦的脚步顿了顿。
她没回头，只冲他挥了挥手，珍珠坠子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银光。
\"可以啊杰子。\"赵俊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廊下，手里端着两块奶油蛋糕，\"英雄救美这套玩得挺溜？\"
陈心瑶戳了他后腰一下：\"别瞎说。\"她歪头打量沈杰，\"刚才在窗台上看见你们了，真没什么？\"
沈杰指了指门廊顶角的摄像头：\"你要不信，调监控。\"
赵俊帅笑出了声，把蛋糕塞给沈杰：\"得得得，兄弟我信你。\"他揽过陈心瑶的肩往宴会厅走，\"走，吃蛋糕去，你最爱的芒果味。\"
沈杰咬了口蛋糕，甜得发腻。
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擦了擦手，接通视频——屏幕里，姜雅琴坐在沈家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着没择完的青菜。
魏芷荣端着茶杯站在她身后，杯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杰子，\"姜雅琴的声音比平时轻，\"阿姨说你爱吃清炒时蔬，我......\"
\"雅琴姐。\"沈杰打断她，喉咙突然发紧，\"我马上回来。\"
屏幕里，魏芷荣的手在茶杯上顿了顿。
她望着姜雅琴低垂的眉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金戒指——那是沈宏毅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此刻在灯光下亮得有些刺眼。
\"行，\"姜雅琴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银镯子在腕间一闪，\"我等你。\"
沈杰挂断视频，把剩下的蛋糕塞进垃圾桶。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宴会厅传来哄笑声，混着月季的甜香钻进鼻腔。
他摸出车钥匙，金属齿扣撞出清脆的响——有些事，该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