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瑶倚在酒店露台的藤编椅上,指尖摩挲着香槟杯的棱纹。
手机贴着耳畔,沈杰那句\"分得清轻重\"还在嗡嗡回响。
夜风卷着黄浦江的潮气漫过来,她望着对岸陆家嘴的霓虹,忽然低笑出声——这小狼崽子,倒比三年前更会端着了。
\"阿瑶?\"身后传来皮鞋叩击大理石的轻响,郭元恺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袖口的袖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和谁通电话呢?
笑得这么......\"他顿了顿,\"不像你。\"
姜映瑶把手机倒扣在玻璃桌上,香槟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叮\"。\"沈杰。\"她垂眸抿了口酒,气泡在舌尖炸开,\"说明早九点半到,谈小舒雅月回燕京的事。\"
郭元恺在她对面坐下,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晃了晃:\"那孩子不是在沪市读初中?
突然回燕京......\"
\"李凤雅的人找过去了。\"姜映瑶的指节抵着额角,声音突然冷下来,\"上个月小舒雅月在学校摔了一跤,膝盖缝了三针。
那女人派司机送了盒北海道的白草莓,附了张卡片,写着'雅月,妈妈想你'。\"她嗤笑一声,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掌心,\"五年前她为了嫁去新加坡,把刚满七岁的女儿丢给我妈照顾时,可没想起自己是妈。\"
郭元恺的拇指在杯壁上慢慢画圈:\"要不让雅月去见见?
毕竟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姜映瑶霍然抬头,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她当年为了和那个老华侨结婚,说'我这一辈子就想过几天有钱人的日子',把雅月的抚养权签给我时,怎么不说血浓于水?\"她抓起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她泛红的眼尾,\"上个月我去沪市看雅月,那孩子抱着我哭,说'瑶瑶姑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妈妈不要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乖?
'......\"
露台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桌布猎猎作响。
郭元恺伸手按住要飞走的餐巾,看着姜映瑶睫毛上挂着的水光,喉结动了动:\"我明白。
是我多嘴了。\"
姜映瑶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香奈儿外套的口袋。\"沈杰这孩子可靠。\"她望着远处江面上的货轮灯光,声音轻得像叹息,\"雅月跟着他,比跟着我这个整天飞国际航班的姑姑踏实。\"
同一时间,沈杰的黑色轿车正碾过老家县城的柏油路。
车载导航报出\"前方三百米右转\"时,他伸手调低了空调温度——后车厢还放着给妈妈带的中药,得保持阴凉。
后视镜里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四个小时的车程他换了三次司机,生怕开慢了。
昨晚挂了姜映瑶的电话,他翻出抽屉里的火车票又撕碎,最后咬咬牙租了辆车——他妈的中药要赶在今早八点前熬上,他爸的降压药也该补货了。
\"吱呀\"一声,老家的铁门被推开。
魏芷荣系着蓝布围裙冲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看见副驾驶空着,笑容登时垮了半分:\"雅月没跟来?\"
\"学校临时加课,下周月考。\"沈杰从后备箱搬出纸箱,里面是给爸爸的新血压计,给妈妈的按摩仪,还有他刚得的\"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奖杯。
沈宏毅拎着茶杯从屋里出来,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伸手去接奖杯,粗糙的指腹蹭过奖杯底座的烫金字,突然笑出了声:\"我儿子这手,既能拿笔杆,又能抓钱袋。\"
\"爸您可别捧我。\"沈杰把按摩仪塞给魏芷荣,\"上回视频您说肩膀疼,这个能热敷......\"
\"我不疼!\"魏芷荣把按摩仪往沙发上一放,拉着沈杰的手往餐桌带,\"先吃饭!
我煮了你最爱吃的酸汤鱼,还卤了牛腱子......\"她突然顿住,盯着沈杰手腕上的机械表,\"这表......得小一万吧?\"
\"二手的,三千五。\"沈杰夹了块鱼放进她碗里,\"上个月奶茶店分红,我给您和爸各存了两万,在卡里......\"
\"存什么钱!\"魏芷荣拍了下他手背,\"我和你爸有退休工资,够花。
你赶紧把雅月娶回家才是正经!\"她从冰箱里端出个保鲜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糖醋排骨,\"这是我照着雅月上次说的做法学的,她说她妈以前总给她做这个......\"
沈杰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妈,我才大二......\"
\"大二怎么了?\"魏芷荣把保鲜盒放进冰箱最上层,\"我和你爸像你这么大,都有你了!
雅月那孩子多好,上次来家里给我捶背,给你爸读报纸......\"她转身时,围裙口袋里掉出张照片,是小舒雅月去年春节来家时拍的,四个脑袋挤在一起,雅月的发梢还沾着他妈妈粘的亮片。
沈宏毅弯腰捡起照片,推了推老花镜:\"你妈昨天去庙里求了签,说'花开正当时,莫待空折枝'......\"
沈杰望着冰箱上贴着的雅月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房子里,他和雅月手拉手站在中间,爸妈在两边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是姜映瑶的消息:\"明早带雅月的户口本复印件。\"
\"杰子?\"魏芷荣的声音软下来,\"你和雅月从小一起长大,她爸妈不在身边......\"
\"知道了妈。\"沈杰捏了捏她的手,掌心触到她指节上的老茧——那是以前在纺织厂踩了二十年缝纫机留下的。
他望着厨房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点一刻,\"时间不早了,您和爸先睡,我收拾下东西。\"
等父母回屋,沈杰站在客厅里,目光落在冰箱上的全家福上。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得雅月画的太阳泛着暖黄的光。
他掏出手机,翻到姜雅琴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是三天前,她发了张在图书馆的照片,背景是满墙的法律书,配文:\"准备司法考试,最近少联系。\"
手机突然黑屏,他这才发现电量只剩3%。
正找充电器时,瞥见冰箱最上层的保鲜盒,糖醋排骨的甜香透过保鲜膜渗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盒盖,冰凉的塑料下,是妈妈用保鲜膜缠了三道的爱意。
远处传来夜行货车的鸣笛,沈杰突然想起姜映瑶说的话:\"雅月这孩子,心里有根刺。\"他望着窗外的夜色,掏出充电器的手顿了顿——有些事,确实该早点解决了。
与此同时,燕京老城区的四合院里,穿黑色长裙的姜雅琴正站在院门口。
门内传来瓷器相撞的脆响,接着是个女声:\"雅琴来了?
快进来,小姨给你煮了桃胶羹......\"
姜雅琴的指尖攥紧了手包带,月光下,她耳后那颗与姜映瑶如出一辙的泪痣,在晚风里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