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刚要跨出前台区域，余光瞥见苏晓晴趴在桌上的后背又抽了抽。
他脚步一顿，折回两步，指节轻叩她面前的文件架：“哭成小花猫了？奶奶情况怎么样？”
苏晓晴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见是老板，手忙脚乱抽了张纸巾按眼睛：“沈总您...您不是问过急事电话了么？”她吸了吸鼻子，指节绞着制服袖口，“奶奶是老毛病，输两天液就好。就是我昨儿在医院守夜，许泽恺...咳，我合租室友来替班，我们俩换着眯了会儿。”
“合租室友？”沈杰挑眉，故意拖长尾音。
他记得三个月前许泽恺面试时，简历上写的住址是公司附近的单身公寓，“你们搬去两居室了？”
苏晓晴耳尖瞬间红透，钢笔帽“咔嗒”掉在地上：“我...我们就是...就是省点房租！”她蹲下去捡笔，声音闷在桌面下，“许泽恺说他那间朝北，冬天冷，我那间有飘窗...就换着住了！”
沈杰憋着笑，从西装内袋摸出薄荷糖推过去：“万隆的生育补贴可不止省房租。”见苏晓晴僵着脖子直起腰，他又补了句，“上个月财务部交的福利调整方案，我批了——员工配偶陪产假从七天加到十五天。”
“沈总您、您说什么呢！”苏晓晴的脸从耳尖红到脖颈，钢笔在指尖转得飞快，“我们就是普通室友！真的！”
“普通室友会大半夜替你守病房？”沈杰抱臂倚着前台，“上周五许泽恺提前下班，说要去超市买小米粥；上周三他把保温杯忘在茶水间，里面泡的是红枣枸杞。”他屈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我记性不错的。”
苏晓晴的钢笔“啪”地砸在打卡机上，瞪圆的眼睛里写满震惊：“您、您在监视我们？”
“监视倒不至于。”沈杰弯腰捡起钢笔，在指尖转了两圈，“但万隆三十七个员工，我至少得记住他们的早餐口味——比如你上周连吃五天韭菜包，周二上午在茶水间用牙签剔牙，被张姐撞见时，牙签还戳在嘴角。”
苏晓晴的脸“腾”地烧起来，手忙脚乱去捂嘴：“您、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张姐后来在行政部说，‘咱们沈总要是当狗仔，娱乐圈得少一半八卦’。”沈杰憋着笑后退两步，“所以当许泽恺上周四往你抽屉塞润喉糖，还特意备注‘治韭菜味’时，我就知道你们快同居了。”
“沈总！”苏晓晴抓起桌上的便签本作势要扔，“您再乱说我要去告您侵犯隐私权了！”
“那正好，我还没签新的员工手册。”沈杰转身就跑，经过茶水间时顺手抄起张姐刚泡的茉莉花茶，“对了——”他在转角处探出头，“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苏晓晴举着便签本追到走廊，见他已经拐进电梯间，气得跺脚：“谁要请你喝喜酒！我们...我们连戒指都没买！”
电梯门“叮”地合上，沈杰靠着内壁笑出了声。
玻璃倒映出他微扬的嘴角——前世他一门心思追伍芷清，连部门同事结婚都记错日子；这一世他才明白，看着身边人好好生活，比那些虚浮的喜欢实在多了。
出了写字楼，晨雾还未散尽。
沈杰沿着梧桐道往商业街走，鞋底碾碎几片带露的梧桐絮。
路过街角报刊亭时，他瞥见玻璃橱窗里的《都市早报》，头版标题是“万隆超市再拓新店？业内人士称需谨慎”——和昨晚万博轩的提案如出一辙。
他摸出手机，姜雅琴还是没回消息。
正打算打电话，抬眼便看见前方奶茶店的粉色招牌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蜜月奶茶”四个鎏金大字被朝阳镀了层金边，玻璃窗上贴着手写告示：“今日限定：桂圆红枣茶——给熬夜的人暖胃”。
沈杰脚步微顿。
他记得姜雅琴说过，这家店是她大学勤工俭学时盘下的，当初选“蜜月”这个名字，是觉得“哪怕一个人喝奶茶，也该有被宠爱的感觉”。
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甜丝丝的奶香味扑过来。
他望着玻璃门内晃动的身影，喉结动了动——也不知道，今天的桂圆红枣茶，有没有他的那杯。
玻璃门推开时，铜铃“叮铃”轻响。
沈杰的鞋跟刚碾过门口的绒毛地垫，就听见里间传来吸管戳破杯盖的轻响。
姜雅琴正蜷在吧台后的藤编椅里，奶茶杯捧在掌心像抱着团暖云。
她发尾沾着点奶泡，浅驼色针织衫的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红痕——昨晚帮新店调试设备到凌晨三点，这会子困得眼尾还坠着青影。
见他进来，她眼睛倏地亮起来，却又故意板起脸：“沈总今天不查岗？”
“查岗的人来了。”沈杰弯腰替她理了理翘起的发梢，指腹擦过她嘴角没擦净的奶渍，“许泽恺和苏晓晴的喜事都要瞒我，我不得亲自来探探老板娘的班？”
姜雅琴拍开他的手，耳尖却悄悄红了。
她把喝到一半的桂圆红枣茶往他怀里一塞：“这杯喝不下了，浪费可惜。”杯壁还温着，沈杰低头就着她咬过的吸管啜了一口——甜丝丝的枣香混着点她唇上的草莓味润唇膏，喉结滚了滚，“特意给我留的？”
“想什么呢！”姜雅琴抄起打奶泡的勺子作势要敲他，手腕却被他攥住轻轻一带，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她推着他胸口直笑：“昨晚搬货架闪到腰了，你再闹我真要喊疼了。”
话音未落，店门“砰”地被撞开。
穿墨绿大衣的林慧语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发梢沾着晨雾凝成的水珠：“姜雅琴你看看你交的什么男朋友！”她把电脑往吧台上一摔，屏幕亮着的文档标题刺得沈杰眉心一跳——《资本猎艳：我目睹的商业新贵情感操控实录》。
姜雅琴的笑僵在脸上，刚要起身被沈杰按住肩膀。
他盯着文档里“某连锁超市总裁以职场福利为饵，哄骗纯情女员工陷入情感陷阱”的段落，指节捏得发白：“林小姐写小说前，没学会核实事实？”
“核实？”林慧语掐着腰逼近，大衣下摆扫过沈杰的西装裤，“苏晓晴上周在医院哭到脱水，许泽恺连戒指都买不起还死要面子说‘省房租’——你那什么生育补贴、陪产假，不就是拿公司资源给员工的感情上枷锁？”她抓起鼠标划拉页面，“还有你昨天在万博轩骂投资经理的样子，活脱脱个——”
“慧语！”姜雅琴按住她的手背，声音里带了冷意，“沈杰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沈杰垂眼看向姜雅琴交叠在膝头的手——她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白，是昨晚搬货时砸到的。
他喉结动了动，松开攥紧的西装下摆：“林小姐要是觉得我滥用职权，大可以去劳动局举报。但”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要是让雅琴为这些胡编乱造的东西失眠，我不介意让全市报刊亭都下架你的连载。”
林慧语的脸“唰”地白了。
她望着姜雅琴眼下的青影，又看了看沈杰搭在姜雅琴腰上的手，突然抓起电脑后退两步：“我、我就是替晓晴不值！”她转身时碰翻了吧台上的糖罐，方糖“噼啪”滚了一地，“算我多管闲事！”
玻璃门再次被撞响时，姜雅琴弯腰去捡方糖。
沈杰按住她的肩：“我来。”他蹲下去，指尖却在碰到方糖的瞬间顿住——其中一颗方糖底下压着张纸条，是林慧语的字迹：“他真的值得吗？”
“捡好了？”姜雅琴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点鼻音。
沈杰迅速把纸条塞进西装内袋，起身时顺势将她圈进臂弯：“雅琴，去森林公园走走？”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想...和你晒晒太阳。”
姜雅琴仰起脸，晨光透过橱窗的玻璃洒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金。
她伸手勾住他脖子：“好。”指尖碰到他西装内袋时，他明显僵了僵，却更紧地搂住她的腰。
店外的梧桐絮被风卷起来，掠过两人交握的手。
沈杰望着她发间沾着的奶泡，突然想起前世伍芷清嫌他手粗不肯牵手，这才明白——真正的甜蜜，从来不是精心算计的“值得”，而是哪怕藏着秘密，也想和眼前人一起走到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