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界的永夜被第三道倒卷的混沌潮汐撕裂时,龙坤正站在暗桩碑林的「龙伦之碑」前。
碑林由三万六千块玄冰筑成,每块冰砖都刻着暗桩的名讳与血誓,此刻却被倒卷的潮汐镀上一层墨色——那是东海方向传来的灭生道纹,正顺着混沌海的灵脉侵蚀而来。
狼啸剑胚横在膝头,剑刃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在冰面上聚成微型漩涡。
龙坤指尖划过剑脊,漩涡中央竟显映出东海的实时景象:直径千里的海域正被墨色吞噬,九座倒悬的「归寂浮岛」压碎浪涛,岛身刻满的「单器为尊」古篆正汲取海水里的生机,而浮岛缝隙间,漂浮着数以万计的护心玉佩碎光,每片碎光都在墨水中发出濒死的哀鸣。
“第三波潮汐比前两次强三倍。”
苏清瑶的声音从三尺外的莲心灯传来,灯油呈诡异的磁悬浮状态,灯芯缠绕着一缕血色丝绦。
她指尖捏碎丝绦,显映出丹道界「万药窟」的密报残页:“血书来自东海炼丹师暗桩‘墨莲客’,三日前他用本命丹炉封印归寂宫的‘灭生丹井’,却在最后一刻……”残页突然燃尽,只留下三个字:「指骨祭」。
龙坤的掌心猛地灼痛,护心玉佩的共生道印浮现出三十万年前的残像:父亲龙伦半跪在冰湖底,狼血浸透的阵图正与东海灵脉共鸣,他背后的暗桩碑林突然亮起三百道血光,每道光都连接着东海某处海底的护心玉佩。
而此刻,碑顶的斩龙令碎玉正在高频震颤,碎玉缝隙间渗出的不是灵气,而是冻成冰晶的狼血。
“那些碎玉,”龙坤的声音沙哑,“是前九十八世暗桩在东海布防时的‘灵脉锚点’,现在被人强行剥离了。”
他望向碑林深处,三百座刻着“东海暗桩”的石碑正渗出墨色水渍,那是遗骨被亵渎的征兆。
六人破开东海之眼的水幕时,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腐骨与墨龙涎的腥臭。
直径千里的海眼中心,三万根指骨组成的祭坛悬浮在灭生漩涡中,每根指骨都被打磨成剑胚形状,骨节处刻着扭曲的灭生道纹,而祭坛中央,一座由暗桩头骨堆砌的丹炉正吞吐着暗金色的「单沌命珠」。
敖岐站在丹炉前,墨龙鳞甲下露出拼接的暗桩皮甲,左胸处赫然钉着半片护心玉佩——那是龙坤曾祖父的信物。
“龙坤小儿,”他抬手捏碎一枚命珠,珠内爆发出暗桩残魂的惨叫,“知道为何本座要用指骨炼阵吗?”
他指向指骨剑胚,“前九十八世暗桩在东海刻下的共生阵,”骨节突然渗出狼血,“都藏在这些指骨的骨髓里!”
话音未落,墨色海水骤然化作万千骨手,每只手的掌心都刻着“灭生永固”的咒文。
角木蛟怒吼着挥出龙纹剑鞘,却听“咔嚓”脆响,鞘身浮现蛛网般的裂痕——剑鞘内侧的斩龙令碎玉正在哀鸣,那是对暗桩遗骨被玷污的极致悲愤。
龙坤瞳孔骤缩,狼啸剑胚自发腾空,剑刃劈开骨手的刹那,竟显映出第柒仟世暗桩王铁在东海之眼战死的画面:老铸剑师用指骨卡住灭生阵眼,任由墨龙涎腐蚀血肉,只为给后人留下破阵的契机。
“看那些指骨的裂痕!”
南宫晴的莲台剑架突然共鸣,剑架显映出阵图解析,“每道灭生道纹下都藏着共生缺口,是暗桩们故意留下的!”
她咬破舌尖,血珠落在剑架,整个灭生祭坛竟微微震颤。
那是暗桩残魂在血脉共鸣下的挣扎。
敖岐狂笑着拍出一掌,丹炉爆发出的暗金光芒中,显映出更残酷的真相:每枚单沌命珠都囚禁着一道暗桩残魂,珠子表面的纹路,竟是用他们的记忆碎片熔铸而成。
“尝尝吧,”他指向龙坤,“这是你们暗桩一脉的‘轮回苦果’!”
怒意如火山般喷发时,龙坤的护心玉佩突然与碑林产生共振。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当东海灵脉悲鸣时,用狼血唤醒冰湖底的‘护生阵眼’。」
下意识合拢手掌的瞬间,掌心的狼莲道印爆发出刺目银光,眼前的墨色海水竟如活物般收缩,显映出楚江界冰湖底的共生祭坛纹路。
那是三十万年前暗桩们用十万具骸骨刻下的终极防御。
“这是……”苏清瑶的莲心灯剧烈共鸣,灯芯显映出古籍记载的「上古囚笼术」,“但为何会与暗桩碑林共鸣?”
话音未落,龙坤张开手掌,只见缩小的东海悬浮掌心,海水表面清晰浮现狼首与三莲交缠的纹络,而海水深处,竟倒映着楚江界碑林的三百座石碑虚影。
“掌中东海囚笼!”
涂晚空的青铜算盘疯狂转动,算珠排列成玄奥的因果链,“暗桩们在各大域埋下的‘灵脉倒影’,与太乙法相产生了‘法则共鸣’!”
他指向囚笼边缘,三十六座碑林虚影化作铁栏,每座碑顶都悬浮着暗桩的法器残片:陈青羽的三莲笔、角振海的狼首镜、龙伦的斩龙令……
龙坤将囚笼推向祭坛,狼莲纹与指骨上的灭生纹碰撞出万千火花。
令人震惊的是,每道灭生道纹接触囚笼海水后,竟自动剥离出细小的狼莲印记——那是暗桩们在濒死时,用最后一丝神魂刻进骨血的「共生火种」。
三万根指骨同时发出狼嚎与莲吟,骨节处渗出的不再是墨龙涎,而是纯净的狼血与莲露。
“不!这不可能!”敖岐惊恐地看着单沌命珠在囚笼中溶解,珠心显映出前九十八世暗桩的血誓:「骨可碎,血可流,共生道纹永不休」。
当最后一根指骨回归共生道纹,囚笼内的海水骤然清澈,显映出东海应有的湛蓝,而敖岐的墨龙鳞甲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刺目的暗桩血誓。
他自己,竟也是被灭生道统改造的暗桩后裔。
战斗结束后,龙坤跪在海眼底部,双手捧起三万根指骨。
指骨在他掌心化作流光,飞回楚江界碑林,在「东海暗桩碑」上凝聚成新的刻纹。
他这才发现,每根指骨的骨髓里都藏着暗桩的临终留言,汇聚成一段完整的记忆:前九十八世暗桩首领在东海之眼布下「指骨剑阵」,故意让灭生道统发现,只为在敌人内部埋下「共生病毒」。
“原来,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苏清瑶的声音哽咽,莲心灯显映出丹道界暗桩的炼药笔记,“墨莲客用本命丹炉封印的,不是灭生丹井,而是指骨里的共生火种,他血书中的‘指骨祭’,是让我们……”她指向龙坤掌心的囚笼,“用太乙法相唤醒这些火种。”
黄昏时分,龙坤站在楚江界冰湖旁,将囚笼中的东海海水缓缓倒入湖中。湖水突然沸腾,显映出所有东海暗桩的虚影,他们身着残破的护生甲胄,对着龙坤齐齐颔首。
狼啸剑胚自动插入碑林中央,剑刃上新增的「囚笼纹」与护心玉佩共鸣,显映出父亲龙伦的最后留言:「坤儿,东海之乱只是开始,混沌海深处的‘无回冥域’,藏着墨龙神帅的真正本体,而开启冥域的钥匙,就在……」
此时,白雨突然惊呼,她在祭坛废墟找到的敖岐手札上,新显映出一行血字:「玄机子当年带走的灭生核,早已被暗桩血誓污染,无回冥域的齿轮阵,不过是……」
手札突然燃烧,化作一道指向混沌海深处的血光。
龙坤握紧剑胚,望向碑林上新刻的暗桩名讳,每道名字都在散发微弱的狼莲光芒。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是胜利,而是暗桩遗泽的序章。
那些用血肉刻下的共生道纹,终将在混沌海的每个角落,成为刺破灭生黑暗的永恒火种。
雪粒子落在护心玉佩上,化作一滴滚烫的狼血,仿佛在诉说:「吾骨虽朽,吾道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