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海盐混合的腥气。秦守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逐渐浮现的海岸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疤痕——那是强行融合双瞳留下的印记,如今已结痂成两道交错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船舱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罗颖颖正跪坐在矮几前煎药,药罐里翻滚的墨绿色液体散发出苦涩的气息。她的动作比往日迟缓,肩头的绷带隐约渗出血色。
\"你的伤还没好透。\"秦守走进舱内,不由分说地接过药匙。
罗颖颖抬头看他,晨光透过舷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她突然伸手按住秦守的手腕,三根手指精准搭在脉门上。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怔了怔——十年前在崂山中医药大学初遇时,她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地给他把脉。
\"脉象浮数,阳亢阴虚。\"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看来双瞳的力量在你经脉里留下了'炁痕'。\"
药罐突然发出刺耳的爆裂声,墨绿药汁溅在舱板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秦守猛地将罗颖颖拉到身后,九节鞭已滑入掌心。舱壁的阴影里,几只通体漆黑的蝎子正从裂缝中爬出,它们的尾钩泛着不正常的紫光。
\"又是噬心蛊...\"罗颖颖的声音绷得像弦,\"暗河在追踪我们。\"
突然间,原本安静的蝎群像是被惊扰到一般,猛地暴动起来!它们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朝秦守和罗颖颖扑来。
秦守见状,手中的碳纤维鞭如闪电般挥舞,鞭影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然而,当鞭身与蝎甲相撞时,竟迸发出点点火星,这让秦守大吃一惊。
这些蛊虫的甲壳硬度竟然远超寻常,秦守的鞭击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就在这时,一只漏网之蝎趁乱直扑罗颖颖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罗颖颖迅速反手甩出一根银针。只见那银针在空中急速旋转,针尖闪烁着寒光,直直地刺向蝎甲。
就在针尖触及蝎甲的一刹那,银针突然爆开,一团朱砂色的烟雾喷涌而出。那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将蛊虫笼罩其中。
蛊虫在红雾中剧烈地抽搐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只蛊虫突然调转方向,像发了疯一样扑向它的同伴。
秦守见状,趁机甩出三枚硬币。那三枚硬币在空中急速飞行,边缘的鎏金符文瞬间亮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只听“噗噗噗”三声,三枚硬币准确无误地钉在剩余的蝎子身上,将它们死死地钉在舱板上。
“这是罗家的‘血饲驱蛊术’?”秦守盯着仍在微微蠕动的蝎尸,惊讶地问道。
罗颖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总要留些后手嘛。”她的声音有些虚弱,说完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随着咳嗽,罗颖颖的指缝间竟渗出丝丝黑血。那些黑血滴落在蝎尸上,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迅速化作细小的符文,在蝎尸上游走起来。
最终,那些符文拼成了四个扭曲的大字:昆仑勿入。
海风突然变得寒冰刺骨。秦守盯着血字,想起羊皮卷最后浮现的那幅地图——昆仑山脉腹地,有个被标注为\"墟\"的盆地,周围画着七具倒悬的尸骨图案。
\"他们在警告我们。\"罗颖颖擦掉嘴角的血,\"或者说...恐吓。\"
秦守突然笑了。他弯腰捡起还在抽搐的蝎尸,指间发力碾碎:\"暗河要是真有把握杀我们,就不会派这些虫子来送死。\"甲板突然剧烈倾斜,远处传来船老大的惊呼。
两人冲上甲板时,眼前的景象让罗颖颖倒吸凉气——原本平静的海面竟凭空竖起一道十丈高的水墙,水幕中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面孔有老有少,共同点是眼眶里都没有眼珠,只剩下漆黑的空洞。
\"百鬼障...\"她下意识抓住秦守的胳膊,\"是暗河迷踪堂的守门术!\"
水墙轰然倒塌的瞬间,秦守看清了人脸后方的东西。一艘青铜楼船破浪而来,船首雕刻着三目恶鬼像,桅杆上悬挂的却不是帆,而是密密麻麻用红线串起的人头骨。最顶端的颅骨天灵盖上,插着支熟悉的云枭权杖。
权杖顶端的宝石突然转向他们,秦守怀中的黑蝎眼珠残片突然发烫。他感到有视线穿透皮肉直接刺入骨髓,耳边响起千万人的呓语。剧痛中他隐约听见罗颖颖的呼喊,接着是船体解体的轰鸣。
冰冷的海水淹没头顶时,秦守看见罗颖颖被青铜船伸出的锁链缠住腰身。她拼命朝他伸出手,怀中的鎏金罗盘突然迸发金光,将周围海水照得通透。在这短暂的光明里,秦守看清了海底的景象——
数以万计的青铜棺材静静躺在海床上,每具棺椁都连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黑暗深处。而罗颖颖正被拖向那个方向,她的嘴唇开合着,似乎在说:\"...炁眼...\"
秦守拼命划水想要追赶,右腿突然传来钻心剧痛。低头看见三根骨刺穿透了他的小腿,刺尖带着倒钩,分明是某种机关暗器。鲜血在海水中晕开,那些静止的青铜棺突然微微颤动,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就在他即将窒息的刹那,腰间突然一紧。有人用绳索套住了他,巨大的拉力将他拽出水面。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刺痛中,他听见个沙哑的声音:\"秦家小子,几年年不见还是这么狼狈。\"
模糊的视线里,是个戴着斗笠的老者。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按在他眉心,指尖传来的灼热感竟与双瞳之力同源。更诡异的是,老者另一只手里提着盏青铜灯,灯焰是诡异的青色,照得他脸上皱纹如同沟壑。
\"叶...尘...前辈?\"秦守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本该死在鬼雾岛战役的守墓人,此刻正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老者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难为你还记得。\"他忽然掐灭灯焰,海面顿时陷入黑暗,\"不过现在,我们得先救你那个小女朋友。\"
远处的海面上,青铜楼船正拖着罗颖颖驶向暴风雨深处。秦守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老者按住了肩膀。老人从怀中掏出个陶罐,罐里装着半凝固的暗红色物质,仔细看会发现那是无数细小的虫卵在蠕动。
\"知道为什么暗河非要抓那丫头?\"云澜的声音突然压低,\"因为罗家嫡传人的血气,是打开昆仑炁眼的钥匙。\"他掰开秦守的掌心,将陶罐里的物质倒在那个双瞳留下的疤痕上,\"而你,现在成了活体钥匙孔。\"
虫卵接触伤疤的瞬间,秦守全身的血管都暴凸起来。他看见自己皮肤下有无数的黑线在游走,这些黑线最终在胸口汇聚成诡异的图案——正是羊皮卷上那个倒悬尸骨围绕的\"墟\"字。
剧痛中最后的意识,是云澜将青铜灯油泼在他身上时说的那句话:\"既然他们想要钥匙,老夫就送他们一把会咬人的。\"
海天相接处,血月再度升起。这次月轮中央,隐约浮现出双瞳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