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到时候成了名正言顺的苏家大小姐,看这些人还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挑最贵的拿!”
沈秋忙拽他袖子:“哥,别浪费了……我穿……”
话没说完,售货员已经从柜子里抱出套粉绸子衬衫配蓝喇叭裤,递给沈秋“试试这套!香港来的‘幸子衫’,山口百惠同款!”
沈秋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光滑的绸面,心跳猛地加快。
这料子比去年下乡来了那个有钱知青衣服的料子还好。
“太、太艳了吧……”她嘴上推辞,人却往试衣间钻,故意把试衣帘留条缝。
苏明恩隔着帘子看见沈秋脱下旧褂子,露出里面洗白的小背心,肩膀瘦得硌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忙转头看别处。
等沈秋再出来,粉衬衫衬得她脸白里透红,喇叭裤把脚踝裹得细细的。
“好看!”苏明恩脱口而出,“跟电影明星似的!”
售货员趁热打铁:“这一套十八块八,要外汇券的。”
沈秋低头看价签,小数点后的八毛让她眼皮跳了跳,这够买两头小猪崽了。
“哥,咱还是去百货大楼吧……”她扯着衬衫下摆想脱,却故意让袖口的蕾丝边扫过苏明恩手背。
“脱啥!”
苏明恩伸手按住她肩膀,转头对售货员说,“我身上没外汇券,先记账!我明天来付!”
售货员笑着点点头:“成,苏先生的面子得给!”
沈秋假装扭捏着穿上新衣裳,却在弯腰系鞋带时,悄悄把旧褂子塞进试衣间角落。
这破衣服,再也用不着了。
苏明恩又带着她选了双盘扣的白色小皮鞋。
果然人靠衣装,这样一打扮,沈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还是有钱好啊。
出门时,她故意把装衣服的纸盒抱在胸前,让路过的人都能看见盒上印的“华侨商店”四个烫金字。
这些小心思,苏明恩当然不知道。
阳光照在绸面上,泛着细碎的光,她听见身后俩老太太嘀咕:“这谁家闺女?穿得比外贸局的干部还体面!”
路过冷饮摊时,苏明恩又买了两根奶油冰棍,递一根给沈秋。
她咬了口,凉得直哆嗦,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把冰棍举得高高的,化了的奶油滴在新裤子上,沈秋又慌慌张张用手抹:“哥,糟了……”
苏明恩却觉得他这个妹妹模样俏皮极了,掏出块花手帕就往她腿上擦:“没事!洗洗就能干净!”
沈秋舔着冰棍,看苏明恩掏钱时毫不犹豫的模样,她嘴角微微上扬。
“明恩哥,这冰棍真甜,比我在乡下喝的红糖水还甜。”
苏明恩看着她嘴角的奶油,喉结动了动,忙把自己的冰棍往她手里塞:“你爱吃就多吃!哥再给你买!”
苏家到底什么来头,钱包怕是比他们乡下的谷仓还深呢。
两人拐过街角,沈秋忽然被块玻璃晃了眼。抬头一看,红底金字的“工农兵照相馆”招牌下,橱窗里摆着两张大照片。
左边穿军装的姑娘捧着红宝书,右边穿的确良衬衫的小伙扶着自行车,背景是青松假山。
最扎眼的是中间那张结婚照,新娘子头上罩着白纱,手里攥着塑料花,比华侨商店的模特还气派。
“看啥呢?”苏明恩顺着她目光望去,一拍脑门,“哟!光顾着买衣裳了!走,进去照一张!”
沈秋忙摆手,“别了哥,照相多贵啊……我在乡下连镜子都少见……”话没说完,就拉着苏明恩要走。
“能有多贵啊,想拍咱就拍呗!”
苏明恩拉着沈秋推开门,柜台后的胖大姐叼着牙签,正在给相纸分类。
“给我妹妹来张最好看的!”苏明恩胸脯一挺,“要带背景的!带纱的那种!”
沈秋假装惊慌,伸手去拽他胳膊,却把袖口的蕾丝边蹭过他手背:“哥!我哪敢照那种……传出去说我臭美……”
胖大姐早从柜台底下翻出本样册,哗啦啦掀开:“瞧瞧这‘富贵牡丹’背景!这‘黄山迎客松’!还有新到的‘上海外滩’布景,上个月外贸局的干部才照过!”
沈秋盯着样册里穿旗袍的女人,眼里满是羡慕。
去年乡下,县照相馆来人给公社拍集体照,她躲在最后排,结果洗出来的照片缺了半拉脑袋。此刻样册里的姑娘们个个油头粉面,嘴唇涂得跟喝了猪血似的,哪像她过去整年见不着半点颜色。
“就选外滩那个!”苏明恩大手一挥,“再给我妹妹弄个头纱!要最大的那种!”
胖大姐乐呵呵起身,冲里屋喊:“老王!来布景!”
里屋钻出个戴眼镜的男人,脖子上挂着海鸥相机,镜片上还沾着点显影液。他上下打量沈秋,从柜子里扯出块白纱布,往她头上一罩:“小姑娘挺上相啊,比去年供销社主任家闺女好看多了!”
老王调整着三脚架,胖大姐过来给她别假花,金属别针扎得她耳朵根发疼,她却笑得很开心:“明恩哥,这花是真的不?”
“假的!”苏明恩戳了戳她手里的塑料玫瑰,“真花早谢了!咱们家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开得可好了!”
“等你回到苏家,每天都可以欣赏。”
沈秋点头,指尖摩挲着花瓣,这塑料花要是拆下来,能给枕头缝个花边,晚上摸着都得劲。
“准备好!看镜头!”老王举起相机,沈秋突然往苏明恩身边靠了靠,肩膀蹭着他胳膊。
苏明恩一慌,想躲又怕她摔着,只好僵着身子笑。
“咔嗒”一声,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沈秋眼前直冒金星,胖大姐笑着说:“这张好!兄妹俩真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