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玉虚宫。
香炉里青烟袅袅,却驱不散大殿内凝重的气氛。
马钰端坐于掌教之位,平日温和的面容此刻却如古井深潭。他手中捻着一封制作颇为考究的拜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下方,尹志平垂手侍立,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安。
而周伯通则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茅草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表明他并非真的不在意。
一旁的蒲团上,王处一和郝大通也是眉头紧锁,神色各异。王处一素来沉迷丹道,对教中俗务不甚上心,但此刻也被马钰喊来,脸上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耐与隐隐的不安。郝大通则是一脸的愁容,不住地捻着胡须。
“师兄,”王处一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劳动师兄将我等都召集至此?莫非是朝廷又有什么旨意?”他正炼丹到紧要关头,被急召而来,心中颇有些火气。
马钰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制作精美的拜帖,递了过去:“你们自己看吧。”
王处一接过拜帖,展开一看,顿时面色一变。周伯通也好奇地凑过脑袋,待看清拜帖上的落款和内容后,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收敛了嬉笑声。
“白驼山庄,西毒欧阳锋?”王处一失声道,“他……他要来拜访我全真教?”
拜帖上的措辞虽然客气,说什么“久仰全真威名,特来终南山拜会天下玄门正宗”,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
更重要的是,通篇拜帖,对师尊重阳真人竟只字未提!
这其中的暗示,已是昭然若揭!
“哼!这老毒物,鼻子倒是比狗还灵!”周伯通将茅草根吐掉,一改方才的惫懒,冷笑道,“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为我师哥出了事,想来趁火打劫了!”
马钰沉重地点了点头,神色忧虑:“欧阳锋此人,心狠手辣,觊觎《九阴真经》久矣。他既然敢公然递上拜帖,恐怕是认定了师尊他老人家……唉,如今师弟们大多不在山上,单凭我们几人,怕是难以抵挡他的凶焰。”
殿内气氛愈发压抑。欧阳锋之名,在江湖上便代表着一种极致的邪恶与强大。
当年华山论剑,若非师尊重阳真人技高一筹,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以及那部《九阴真经》,恐怕早已落入此獠之手。
一旁的郝大通也是面露愁容:“掌教师兄说的是。欧阳锋凶名在外,其麾下白驼山庄高手如云,更有无数毒蛇异虫助阵,若是硬拼,我教胜算不大。”
尹志平年轻气盛,闻言有些不忿:“师伯,难道我们就任由他欺上门来不成?我全真教威名,岂容这等邪魔歪道玷污!”
“志平,不可鲁莽!”马钰沉声喝止,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全真教弟子,可以技不如人,但绝不能失了骨气。他转向王处一与郝大通:“两位师弟有何高见?”
王处一皱眉道:“欧阳锋既然敢来,必然是有备而来,硬拼绝非上策。只是,若避而不见,或卑躬屈膝,岂不更让天下英雄耻笑我全真教无人?”
郝大通亦是愁眉不展:“掌教师兄所言极是。只是这欧阳锋武功深不可测,麾下白驼山庄更是蛇虫鼠蚁无数,令人防不胜防。我教虽有天罡北斗阵,但若无七子齐聚,威力终究有限……”
一时间,玉虚宫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王重阳闭关前曾有严令,无论发生何等惊天动地之事,皆不得前往活死人墓打扰其清修。
可眼下这等宗门危局,若无师尊这定海神针坐镇,全真教的前景,实是堪忧!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没个正形的周伯通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道:“哎!有了!有了!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马钰、尹志平等人精神皆为之一振,齐齐看向他,目露期盼:“师叔(师叔祖)有何妙计?”便是王处一与郝大通,也不禁投来关注的目光。
周伯通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藏阁里那个小子,不是挺厉害的吗?连我都震退了!他那什么‘九阳真经’,听着就比大毒虫(欧阳锋)的蛤蟆功厉害!
咱们把他请来,让他跟我群殴大毒虫,说不定还能把老毒物打得屁滚尿流,以后再也不敢来撒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顾渊?
《九阳真经》?
周伯通看着这帮人表情各异,一时间有些头疼,拉过来一旁的尹志平让他跟众人说道说道。
全真三子经过尹志平的一番诉说后,眉头深锁。
虽未亲见道藏阁的情形,但周伯通的武功他们是清楚的,能将周伯通震退,那顾渊的实力,以及那所谓的“九阳真经”,绝非等闲。丘师弟前些日子回信佐证了和顾渊的约定,却未曾提及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
“师叔,您老人家莫不是在说笑吧?”王处一忍不住道,“那顾渊虽然惊才绝艳,位列今朝榜第二十八位,但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有多高深的修为?”
“还什么《九阳真经》,闻所未闻!我看多半是他身上藏了什么护身异宝,凑巧反震了师叔一下罢了。”
郝大通也附和道:“是啊师叔,此事关乎我全真教生死存亡,岂可寄望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万一……万一那顾渊与欧阳锋是一丘之貉,内外勾结,我全真教岂非引狼入室?”
马钰沉吟良久,缓缓开口:“师叔所言,或有可取之处。那顾渊的武功,贫道虽未亲见其出手,但观其气度神采,以及近日在道藏阁中对道法的领悟,确非寻常人物。只是……”
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道:“欧阳锋此番前来,所图非小。我全真教乃玄门正宗,岂能一遇强敌,便将希望寄托于外人身上?如此,岂不堕了我全真威名,更让江湖同道耻笑?”
“再者,那《九阳真经》究竟是何来历,是正是邪,我等一概不知,亦需慎重考量。”
“依贫道之见,还是先礼后兵。
待欧阳锋上山之后,我等先探明其真实来意,再做定夺。
若他只是虚张声势,或另有所图,我等见机行事便是。
若他当真要与我全真教为难……”马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全真弟子,也并非全是贪生怕死之辈!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护住师尊传下的基业!”
王处一与郝大通闻言,皆是神色一肃,躬身道:“谨遵掌教师兄号令!”
尹志平也热血上涌,高声道:“弟子愿与师伯师叔共存亡!”
周伯通见自己的“妙计”未被采纳,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嘟囔道:“麻烦!直接打一架不就完了?那小子肯定比你们这些老道士能打!”
但他见马钰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