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与古旧书卷特有的墨香。
一排排高达数丈的巨大书架,顶天立地,整齐排列,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典籍,羊皮卷、竹简、线装书册,琳琅满目,一眼望不到尽头。
道藏阁内都是道经,没有武功秘籍,但即使如此,全真教也极为珍视此地,每天派人三次来打扫。
尹志平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渊身后,目光警惕,如同一只时刻准备扑击的猎犬。
他奉马钰师伯之命“陪同”顾渊,实则是监视,防止这位“人魈”在道藏阁内有任何不轨之举。
顾渊却似浑然不觉,他的心神早已沉浸在这浩瀚的书海之中。
他并非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碎片,在书架间缓缓踱步,强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感应着每一卷典籍中蕴含的细微气机。
全真教的道藏阁,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藏书,不仅有道家经典、丹道秘籍,更有不少文史孤本、前人感悟,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志怪杂谈、星相卜算之术。
尹志平见顾渊不发一言,只是在书架间穿梭,眉头微蹙。
这顾渊究竟想找什么?莫非真如自己所料,是冲着那虚无缥缈的《九阴真经》而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顾渊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的书架积满了灰尘,显然平日里少有人至。
在一堆杂乱的兽皮卷和残缺竹简之下,他看到了一卷用暗黄色丝绦系着的、毫不起眼的羊皮卷。
就是它了!
顾渊心中一动,伸手将其取出。
尹志平眼神一凝,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这羊皮卷看上去平平无奇,莫非藏着什么玄机?
顾渊解开丝绦,缓缓展开羊皮卷。卷上并无繁复的图画或密集的文字,只有寥寥几十个蝇头小楷,字迹古朴,透着一股苍茫悠远之意:
“渊渟寥廓道源悠,化斡阴阳妙理周。”
“象帝之先遗圣则,鸿蒙之始蕴神猷。”
“剖玄析微通幽径,体寂澄真诣远游。”
“抱一守中寻至道,凝元养素悟玄猷。”
尹志平在旁悄悄瞥了一眼书籍名字——《大道歌》,顿时嘴角微斜,这本书他记得就是名字很霸气,实际上内容颇为拗口,他曾经闻过师父王处一此书经义深意,师父只说此书徒有虚名,内容毫无实意。
然而,顾渊的眼神却在瞬间亮了起来,宛如暗夜中点亮的星辰。
《大道歌》!!
这几十个字,正是他苦苦追寻的秘笈总纲!
因为《大道歌》真正的功法内容,并非直接书写于此,而是巧妙地隐藏在这道藏阁内成千上万的典籍之中,每一句总纲的首字,都对应着一部蕴含真意的道经!
只有悟透了这数十本道经,方能得到秘籍真法。
不仅仅是对记忆力的考验,更是对悟性、对道学底蕴、乃至对机缘的极致挑战。寻常人若无天大机缘,即便皓首穷经,也未必能窥其门径。
顾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有意思,当真有意思。他喜欢这种挑战,前人能成之事,他未尝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顾渊便彻底沉浸在了道藏阁中。
他每日天不亮便至,直至星月漫天方才离去。他仿佛不知疲倦,不饮不食,只是疯狂地汲取着书中的知识。
他翻阅书籍的速度快得惊人,往往一本厚厚的道经,在他手中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翻完。尹志平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困惑与不解。
这顾渊,究竟是在看书,还是在“吃”书?如此囫囵吞枣,又能领悟到什么?
他将顾渊的异状禀报给了马钰。
“师伯,那顾渊行径着实古怪。每日在道藏阁内翻阅典籍不下百卷,看的还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经,弟子实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此速度,莫说领悟,便是记住书名恐怕都难。”尹志平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马钰闻言,亦是眉头微蹙。
他深知自家道藏之博大精深,即便是全真七子,也不敢说尽数通晓。这顾渊年纪轻轻,纵然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化如此海量的知识。
难道,他真的别有所图?
数日后,马钰亲自来到了道藏阁。
彼时,顾渊正手捧一卷道经,看得入神。
“顾居士,数日不见,不知在此处可有收获?”马钰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顾渊放下书卷,目光清澈,不见丝毫疲惫之色,淡然道:“略有所得。”
“哦?”马钰微微一笑,“贫道近日偶有所感,对《清静经》中‘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一句,颇有不解,不知居士可有高见?”
《清静经》乃道家入门典籍,看似浅显,实则蕴含至理。马钰此问,既是考较,也是试探。
尹志平心中暗笑,师伯这是要亲自下场了。这顾渊装神弄鬼了这么多天,看他如何收场!
顾渊略一沉吟:“心者,神之舍;欲者,情之动。”
“神清则心自安,心静则欲自息。此句言明心与神、欲与静之关系。”
“然则,何以扰之?何以牵之?盖因六根未净,尘缘未了。”
“若能常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谓‘渐入真道’,‘名为得道’,皆由此始。”
他不仅点明了经文要义,更引申阐述,条理清晰,鞭辟入里。
马钰眼神一亮,又问了几个关于丹道修炼的隐晦问题,甚至涉及一些全真教内部都少有人能通晓的秘传口诀。
顾渊皆对答如流,不仅能准确说出相关典籍的出处,更能旁征博引,将不同道经中的相关论述融会贯通,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其记忆之强,悟性之高,见解之深刻,让马钰这位全真掌教也暗暗心惊。
“你……你竟将这些典籍都记下了?而且……理解得如此透彻?”马钰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赞赏。他原以为顾渊只是强闻博记,未曾想其悟性竟也如此骇人。
“略通皮毛。”
马钰深深看了顾渊一眼,心中百感交集。此子,当真是妖孽!丘师弟的眼光,果然毒辣!他不仅是武学奇才,更是修道的天纵之资!
若不是丘处机介绍过来的,他早就开口邀请顾渊加入全真教了,他调查过顾渊,没有师承、没有门派,这不是送上门的天骄吗?
“顾居士天赋异禀,贫道佩服。”马钰由衷赞道,“居士可继续在此研读,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告知志平。”
说罢,他便带着满腹的惊异与沉思,离开了道藏阁。
尹志平跟在身后,早已是目瞪口呆,看向顾渊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警惕怀疑,变成了带着几分敬畏与好奇的复杂。
待马钰师伯走远,他才小心翼翼地对顾渊道:“顾……顾大侠,您若有何吩咐,或想寻何类典籍,尽管开口,弟子……弟子对阁内还算熟悉。”
顾渊微微颔首,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转变,继续沉浸在对道藏的参悟之中。
羊皮卷上的总纲是骨架,无数道经中的智慧是血肉。随着他阅读的典籍越来越多,那部隐藏的神功在他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
这是一种直指大道本源的无上法门,远超他前世所创的任何一门武学。它不仅仅是内功心法,更是一种对天地宇宙、对生命本源的深刻理解与体悟。
顾渊感觉自己的境界在飞速提升,不仅仅是内力的增长,更是心境的蜕变。他对于枪道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新学的三门枪法,这几日虽然没有进行修行或演练,但也居然自动提升1级。
这一日,顾渊如往常一般,踏入寂静的道藏阁。他强大的武道意志习惯性地扫过阁楼,确认并无异常。正欲走向自己常坐的角落继续翻看道籍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阁楼的窗棂。
窗棂前,秋日的阳光散落,映照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与马钰一般无二的朴素灰色道袍,却偏偏穿出了一种飘逸出尘、不染凡俗的韵味。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更衬得其肌肤胜雪,莹白如玉。
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即便是顾渊这般心性坚凝、见惯了绝色之人,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艳。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朱唇不点而红。五官精致绝伦,组合在一起,却又超越了单纯的俊美或秀丽,达到了一种雌雄莫辨、神人共妒的完美境界。
他(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是这天地间所有灵秀之气的汇聚,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令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顾渊自问两世为人,也曾阅尽人间春色,可眼前这人的容貌,却让他第一次有了“惊为天人”的感受。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念的欣赏,仿佛在欣赏一件天地间最完美的艺术品。
但下一刻,顾渊心中猛地一凛!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这道藏阁内,何时多了一个人?
以他如今的修为和感知,即便是一只蚊蝇飞过,也断然逃不过他的耳目!
此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其实力……绝对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