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薇的掌心已然开始冒汗,而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心也一片温热,她越发紧张,不敢再继续面对,“不是所有的话都适合说出来,有些事还是葬在心里比较好。”
她那惶恐的神色尽落在卫彦州眼中,“所以呢?其实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察觉到失言,宋锦薇当即摇首,“我不知道。”
“那你怕什么?手心都出汗了?”
“谁说我怕了?我只是……只是太热了而已。”耳朵发烫的宋锦薇按捺不住一直怦怦乱跳的心,只得随口找理由,可她的眼神却在闪烁,飘忽无定。
卫彦州看了一眼桌面,“屋里摆着冰块,外头还在下雨,你居然觉得热?”
“你别拽着我的手,我就不会觉得热。”她想挣脱,他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甚至长臂一揽,直接将她往他怀中带。
宋锦薇没个防备,一个踉跄便跌至他怀中。
算来两人不是头一回离得这么近,从前她可不会害羞,只会大胆的伸出手,圈住他的后颈,可如今两人的情形有变,她有太多的顾忌,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放肆。
宋锦薇抬手推拒他的肩,他却稳若磐石,她根本推不动,这样的姿态不禁令她回想起从前在秋桂苑时,两人亲昵相拥的场景。
那时她无所顾忌,可以大胆的回望着他,甚至还敢出手调戏,挑他的下巴,摸他的耳朵,可如今的两人之间隔了太多,身份的转变使得她没了放肆的勇气,只余羞恼,
“放开我!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还不是因为她总想逃,“除非你老实听我说,别乱跑,别打岔。”
拗不过他,她只得点了点头,“那你长话短说。”
不论她是否愿意,卫彦州都会说出来,因为勇气不是随时都有,一旦过了这一刻,或许他也会选择藏掖。
今日他突然有了道明心声的冲动,便索性一股脑道出,
“秋桂苑中的你,如同鲜艳的画笔,在我枯燥灰暗的人生中悄无声息的着墨。哪怕我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你的鲜活生命,你的明亮色彩。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以致于当你离开之时,我突然觉得周围又黯淡无光,日子竟有些乏味。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期盼着你的到来,你好似一颗石子,在我这口枯井里荡起圈圈涟漪。”
说起这个,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没来得及询问,“你不是早就能看到了吗?”
“失明是真的,我没骗你,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才复明。”
果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她怎就没发现他的异常呢?“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卫彦州那皱了许久的眉终于舒展开来,“你很在乎我是否信任你?”
宋锦薇头疼的是,他怎的总是咬文嚼字?“我只是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戏耍而已。”
他并非故意戏耍于她,“最初你肯将我当外室,不就是因为我失明吗?你认为我看不见你的容貌,所以你才放心的与我欢好。若我告诉你,我复明了,你还会来见我吗?”
宋锦薇想象了一下,摇了摇首,“那自然是不会再去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脸。”
果然啊!他猜得没错,她对他始终是有防备的,“怎的?怕我认出你,知道你的身份,跑上门去闹着让你负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风月关系,不涉及其他。”
是啊!最初的两人的确是这么约定的,然而人心是会变化的,情字尤甚,“若我失信了呢?”
他的声音虽低哑,语气却格外凝重,她甚至没勇气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沉溺在那一汪星河之中。
只看了一眼,她便迅速移开了视线,“说好的长话短说呢?你怎的说那么多?”
他说得难道还不明显吗?她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傻?卫彦州可不会给她逃避的机会,
“简而言之,就是我不愿再做你的外室,我要做正室!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她以为一直回避,他就会放弃,殊不知,卫彦州只会越挫越勇!
方才宋锦薇还在安慰自己,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也许卫彦州只是想说,她曾陪伴过他,给过他一丝温暖,令他很感念,仅此而已。
直至他亲口说出这句话,她还是难以置信,此时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的不走心吗?你怎能犯规呢?”
一开始她就说过,她是个寡妇,那时卫彦州便想着,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不会持续很久,两人之间或许会有一个人先腻了,继而不再联络。
即便哪天突然断绝,他也只当那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谁曾想,后来最先陷进去的人居然是他!
“因为人心不由自主,它是何时开始不守规矩的,我也不清楚,更控制不住。”
听着他的剖白,宋锦薇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人活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是一句不由自主便可肆意放纵。秋桂苑的那段光阴只是一场梦,人不能一直活在梦里,再长的梦境也有醒来的那一刻,你我都该回归现实,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不断的打击着他的热情,试图让他放弃,可那段光阴早已镌刻在他的脑海,他怎么甘心就此放弃?
“为何不可?从前你有婚约束缚,我以为你喜欢李肃,如今证明你不再喜欢他,也愿意同他和离,今后你便是自由身,我为何不能把梦做成真?”
他说出这番话,可曾考虑过两人的现状?
“因为身份摆在这儿,你是奕王世子,可我呢?我和你天差地别,根本不是一路人,即便我和离之后恢复自由,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名分?
我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你的世子妃人选,难道我要继续把你养在外头?还是做你的妾室?我连别人的正妻都不愿做,你觉得我会给你做妾?”
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卫彦州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我若真打算让你做妾,就不会跟你说这些。
你被李肃伤过之后,看似不在乎感情,游戏人间,甚至还敢养外室,但我知道,其实你不是随便的女子,你有自己的高傲和自尊,不可能为了荣华地位而改变自己的原则,我若提出让你做妾,那便是侮辱了你,我也没资格说喜欢你。”
卫彦州的这番话狠狠地敲击着她的心脏,她以为两人相处的时日不多,在一起只是为了放松欢好,纾解彼此的意念,并无感情,也不了解彼此,谁曾想,他竟能看透她的心思!
说不动容是假的,那一刻,宋锦薇竟有种难得有人懂她的欣慰之感。
可即便懂得又如何?“不做妾?难不成你想风水轮流转,让我给你做外室?”
卫彦州忽然就笑了,是被她给气笑的,“猜了这么多,怎就不往正室上猜?你就没想过,我会让你做我的妻子?”
他在期待着她的回应,然而她愣怔了好一会儿,给出的反应却只是一声笑嗤,“你在给我画大饼?你觉得我会相信?是你太自信,还是你觉得我太傻?”
“没有画饼,我是认真的!待你拿到和离书之后,我便娶你为妻。”卫彦州凝向她的眸子似蕴着深情挚意,然而宋锦薇只觉他在开玩笑,
“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你这话跟王爷或是王妃说,他们会如何斥责你?又会如何贬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