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新兵连的宿舍楼就炸开了锅。李昊一脚踹开宿舍门的声音比起床哨还刺耳，十几个新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最后一次大扫除！”李昊的吼声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给你们五分钟，楼下集合！”
赵小虎一边套裤子一边哀嚎：“不是说明天才结业吗？怎么今天还要大扫除啊！”
张浩从上铺跳下来，作训服穿反了都没发现：“炊事班的老刘说这是传统，新兵连最后一天必须把屎尿屁都清理干净，寓意着...哎哟！”
王凯的记事本精准地拍在张浩后脑勺上：“寓意着你个大头鬼！赶紧滚下去！”
徐哲迅速叠好被子，余光瞥见白夜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鞋带。黑发少年手指翻飞，把鞋带系成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左右两边长度分毫不差。
“器材室。”白夜突然抬头，他的那双眼睛在晨光中像两块透明的蜜糖，“我去。”
徐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自己分配到的任务：“我擦窗户。”说完就觉得这对话傻乎乎的。
——
仓库门口堆着小山一样的黄色塑料盆，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新兵们围成一圈，谁都不愿意第一个伸手。
“这盆以后还能用来洗脸吗？”一个瘦高个用脚尖轻轻碰了碰盆堆，仿佛那是什么放射性物质。
张浩趁机从后面偷袭，一把抢过旁边新兵的盆：“老王啊，你这盆借我用用，回头请你喝可乐！”
“滚蛋！”那个叫老王的立刻扑上去抢，“那是老子洗脸的盆！”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四十几个新兵像抢绣球一样争抢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看起来干净点的盆，塑料盆在空中飞来飞去，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赵小虎贼眉鼠眼地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白夜的小黄盆在仓库窗台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干净得像是刚从包装里拆出来的。
“嘿嘿...”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手指刚碰到盆边...
“赵小虎。”李昊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他脑后炸响，“你想对我的兵做什么？”
赵小虎吓得一哆嗦，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过身，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报、报告班长！我看这个盆有点灰，想帮白夜擦擦...”
李昊眯起眼睛，弯腰捡起那个一尘不染的小黄盆，然后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军绿色搪瓷盆：“小白，用这个。”
“这不公平！”张浩立刻跳出来抗议，手里的盆还在滴着水，“凭什么他...”
李昊一个眼神甩过去，张浩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消音了。王凯在旁边憋笑憋得直咳嗽，肩膀抖得像筛糠。
“笑什么笑！”李昊转头瞪他。
王凯立刻立正敬礼，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上扬。临走前他偷偷冲白夜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幸运儿”。
——
化粪池在营区最角落的位置，十一月的阳光依旧能把池子晒得热气腾腾，那股味道简直能熏死一头牛。
“呕——”赵小虎刚靠近就干呕起来，“这味儿...比张浩三个月没洗的袜子还冲...”
张浩本来也想吐，听到这话立刻反击：“放屁！老子的袜子香得很！上周还用白神的洗衣液...”他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闭嘴。
白夜站在最外围，手里稳稳端着李昊给的军绿色搪瓷盆，眉头微蹙。即使隔了七八米远，那股味道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都给我认真点！”李昊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监督，手里居然还端着一杯茶，“每人清理两米范围！”
新兵们排成一排，像即将赴死的战士一样悲壮地举起小黄盆。徐哲站在白夜旁边，注意到他的手指悄悄在盆边敲击着某种节奏——像是在计算什么。
“三、二、一，开始！”王凯在不远处发令。
“哗啦——”十几盆粪水被同时舀起，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更加浓郁的味道。赵小虎的脸都绿了，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粪水洒了一鞋。
张浩突然眼珠一转，舀起半勺粪水，悄咪咪地朝赵小虎挪过去：“小虎啊...”
“你干嘛！”赵小虎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刻后退两步，“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看我的远程攻击！”张浩突然一个转身，把粪水朝赵小虎泼去。
赵小虎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那团不明飞行物径直朝白夜飞去。徐哲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白夜拉开，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张浩屁股上。
“你他妈找死啊！”徐哲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响，“信不信我把你按粪池里！”
张浩一个踉跄差点栽进化粪池，吓得魂飞魄散：“徐哥饶命！我错了！”
“全体立正！”李昊的怒吼由远及近。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作训靴重重踩在地上，溅起的泥点落在张浩裤腿上，留下深褐色的斑点。
王凯也小跑着跟过来，手里还拿着记录板，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憋笑。
“你们两个！”李昊指着张浩和赵小虎，手指气得发抖，“今晚加练五公里！现在立刻给我把化粪池周围擦干净！”
王凯趁机把白夜拉到一旁：“小白啊，李班长让你去整理器材室。”他朝远处的器材室努了努嘴，“这边太脏了，不适合你。”
其他新兵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但在李昊杀人的目光下，没人敢说一个字。只有徐哲注意到，白夜被拉走时，嘴角微微上扬了0.5厘米——这是他见过最明显的笑容了。
——
中午十二点半，大扫除终于结束。新兵们排着队在水龙头下疯狂洗手，皮肤都快搓掉一层皮。
“我这手怎么洗都有味儿...”赵小虎哭丧着脸闻着自己的手掌，“完了，这辈子找不到对象了...”
张浩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告诉你个秘密，我刚才偷偷用了白夜的小黄盆...”
“什么？”赵小虎瞪大眼睛，“班长不是收走了吗？”
“我趁他不注意又顺回来了！”张浩得意地晃了晃手里那个特别干净的盆，“反正白神又不用...”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后颈一凉。李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脸色黑得像锅底。
“张浩。”班长的声音轻得可怕，“今晚加练十公里。现在立刻去给我跑。”
张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手里的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赵小虎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结果被李昊一个眼神瞪得立刻立正站好。
“你也去。”李昊冷冷地说，“八公里。”
白夜站在器材室门口，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远处闹哄哄的场景，嘴角又上扬了0.5厘米。
徐哲刚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红的手，突然觉得今天的大扫除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器材整理完了？”徐哲装作不经意地问。
白夜点点头，黑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清单在桌上。”
徐哲探头看了眼器材室——所有物品按大小排列，标签朝向一致，连抹布都叠成了标准的正方形。这哪里是大扫除，分明是在搞艺术品展览。
“变态...”徐哲小声嘀咕，但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嫌弃。
白夜似乎听见了，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阳光下融化的蜜糖。徐哲突然觉得，能看见这个冰山面瘫这么丰富的表情，今天这粪掏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