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南仲此獠!猪狗不如!”岳飞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声音冰冷得能刮下三层寒霜,“本帅原想给他一个体面些的死法,他却偏要拉上满城百姓陪葬!好!好得很!”
他猛地一拍帅案,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牛皋!”
“末将在!”牛皋猛虎般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整个大帐似乎都为之震颤。
“点你本部五千兵马,再从神武右军中挑选五百精锐铁甲,一人双马!所有火把、引火之物,尽数带上!”岳飞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迸出,带着浓烈的杀伐之气,“本帅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自真定府出发,天亮之前,必须给本帅兵临大名府城下!给本帅听清楚了,此战只有一个字——快!给本帅以雷霆万钧之势,碾碎那些叛贼!”
“得令!元帅放心,天亮前,俺老牛的战旗必定插上大名府左近!”牛皋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转身便如旋风般冲出帐外,那粗豪的吼声远远传来:“儿郎们!给老子抄家伙!元帅有令,点兵!自真定出发,驰援大名府!杀反贼!剁了耿南仲那狗日的喂狗!”
“杨沂中!”岳飞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沂中身形一晃,已然立于帐中,沉声道:“末将在!”
“你踏白军挑选三百最为精悍的锐士,同样一人双马,配备短弩火箭,即刻自真定出发!”岳飞眼中寒光闪烁,“你部不必与牛皋大军同行,务必在其抵达之前,赶至大名府外围!你的任务,不是入城!而是给本帅摸清楚,耿南仲那狗贼究竟想在何处纵火!哪个城门的守备最为薄弱,或者哪个城楼上的守军心存动摇!若有机会,给本帅制造混乱,袭扰其指挥,哪怕是点几把无关痛痒的火,也要让耿南仲那厮不得安宁!听明白了没有?!”
“末将明白!”杨沂中斩钉截铁地应道,“请元帅放心,便是龙潭虎穴,末将也必为大军探明路径,扰其心神!”言罢,亦是身形一转,疾步出帐,帐外隐约传来他低沉而急促的命令声。
“王贵!张显!”
“末将在!”二人齐齐出列,神色肃然。
“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随后拔营,与牛皋部成品字形,互为犄角,自真定府向大名府火速推进!”岳飞指着堪舆图上大名府周边几处要隘,“此战,本帅不要什么稳扎稳打,就要一个‘快’字,一个‘狠’字!若耿南仲那厮狗急跳墙,敢派兵出城顽抗,或者有任何宵小之辈企图螳臂当车,给本帅迎头痛击,不必请示,就地歼灭!务必将其所有反抗之力,彻底碾碎于大名府城下!”
“末将遵命!”王贵、张显二人眼中亦是杀机凛然,沉声领命。
岳飞的目光转向刘讣,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将军。”
刘讣连忙抱拳:“末将在!”
“你新至军中,麾下将士亦需熟悉北地战阵。你部暂归本帅中军亲领,随本帅一同出征。”岳飞沉吟片刻,又道,“你所部那不足三百骑兵,皆是江南勇士,可编为本帅亲卫骑之一部,也好让本帅亲眼看看江南健儿的手段。”
刘讣闻言,心中一热,能随元帅亲征,并编入亲卫,这无疑是极大的信任和荣耀,当即朗声道:“谢元帅栽培!末将及麾下儿郎,愿为元帅前驱,万死不辞!”
“吴玠将军!”岳飞最后看向吴玠。
“末将在。”吴玠手持羽扇,微微躬身。
“你智勇兼备,本帅离去之后,真定府军政事务,便全权托付于你!”岳飞语气凝重,“大军倾巢而出,真定府乃我军后路之根本,绝不容有失!若有宵小趁机作乱,或金狗探得虚实前来袭扰,本帅许你便宜行事,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吴玠心中一凛,知道岳飞这已是将真定府的安危全然交付,郑重道:“元帅放心,有末将在,真定府便固若金汤!末将恭候元帅凯旋!”
岳飞点点头,语气稍缓:“另,连夜草拟檄文,昭告河北各路州府,以及大名府城内军民!给本帅用最严厉的措辞,历数耿南仲勾结伪帝、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意图焚城等二十大罪状!言明本帅此行,乃奉天子之命,吊民伐罪,解民倒悬!凡助纣为虐者,与耿南仲同罪,城破之日,必夷其三族!凡能手刃耿南仲,或献城归降者,本帅非但赦其旧恶,更将奏请官家,不吝封赏!”
“末将领命!”吴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檄文一出,必叫那耿南仲众叛亲离,军心瓦解!也叫河北百姓,知晓王师之威,朝廷之恩!”
帅令一下,真定府内的神武右军大营,立时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火星的干柴,瞬间燃烧起来!早已枕戈待旦的将士们,在各自将校的呼喝下,如同苏醒的猛虎,迅速集结。
牛皋冲出帐外,直奔本部营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滚雷般在夜空中炸响:“兀那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滚起来!莫要睡得跟死猪一般!元帅有令,点齐兵马!一人双马!即刻出发,自真定府驰援大名府!杀反贼!剁了耿南仲那狗日的喂王八!谁他娘的敢磨磨蹭蹭慢了半步,休怪老子的鞭子不认人!”
校场之上,火把瞬间燃起,汇聚成一片跳动的火海,映照着一张张因愤怒和战意而涨红的脸庞。马蹄踏地的闷响、甲胄摩擦的铿锵、兵器出鞘的锐鸣、将校声嘶力竭的呼喝,在寂静的夜空下交织成一片令人血脉贲张的急行军序曲。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从各个营区涌向辕门,杀气腾腾。
杨沂中则带着他那三百名挑选出来的踏白军锐士,早已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打马出营。他们的马蹄皆细心地裹上了厚实的棉布,在夜色中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只留下一道道淡淡的尘烟,如同鬼魅般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数十里外那座火光隐现的危城疾驰而去。他们的任务,是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划破天际之前,将元帅的怒火和利刃,狠狠地插向敌人的心脏!
中军帐内,岳飞已然披上了他那身玄黑色的铁叶锁子甲,腰悬沥泉神枪,亲兵正为其系紧护心镜。他目光坚毅,扫视着帐外那片因即将到来的大战而躁动的营盘。
刘讣侍立一旁,看着岳飞一身戎装,英气勃发,那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气度,更是让他心折不已。
“元帅,末将已命那一百精骑在帐外听候调遣。”刘讣上前一步,低声道。
岳飞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他,沉声道:“刘将军,此去大名府,路途虽不遥远,然耿南仲已是困兽犹斗,其行事必将更为疯狂。你随本帅中军,务必小心谨慎,多看战场形势,少做无谓冲杀。你的骑兵,本帅自有大用。”
“末将明白!”刘讣心中一暖,知道这是岳飞在提点他,也是在保护他。
岳飞整理了一下衣甲,大步流星地走出中军帐。
帐外,亲兵营早已集结完毕,火把照耀下,一面“岳”字帅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出发”
“喏!”
万马奔腾,铁蹄踏地,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自真定府通往大名府的官道之上,神武右军主力,在这沉沉的夜色之中,如同一条苏醒的黑色巨龙,向着那座火光冲天、哭喊震野的危城,席卷而去!烟尘滚滚,杀气弥空!
而数十里之外,大名府城楼之上,伪留守耿南仲望着城内四起的火光和越来越响的哭嚎,那张因纵欲过度而显得浮肿的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扭曲得不成模样,嘴角却咧开一抹病态而残忍的狞笑。
“哭吧!喊吧!烧吧!哈哈哈哈!”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末日的景象,“岳飞小儿!你有本事便来啊!本官便让这大名府,成为你的修罗场!让这满城猪狗一般的贱民,都为你这所谓的‘王师’陪葬!待城破之日,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向你的官家交代!”
他正沉浸在病态的狂喜中,一名亲兵统领疾步奔上城楼。
“禀留守,”亲兵统领低声道,“各部已按留守吩咐,将城中火油尽数泼洒,城门亦固。西门外,大军已集结妥当,只待留守移驾,便可往河间府而去。”
耿南仲闻言,眼中狞色更甚。他俯瞰城中挣扎的百姓,又望向西面渐起的烟尘。
“哼!岳飞小儿,待你入城,本官早已远遁。此间,只留些贱民与残兵,为本官殿后,亦为那王师,送上血色厚礼!”
他仰天发出几声怪笑,仿佛已看到岳飞陷入焦土炼狱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