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看着台上的人，听着钱茵的话，不觉想起中间空白的七年。
爸妈离婚的时候她以为没有完整的家已经很痛了，可那时候她有奶奶，有苏遇，还有林想想。
后来她看着孟繁良带回形形色色的女人，直到带回周纯的妈妈，破碎的家也没有她容身的角落，她又以为被抛弃才是最最痛的，可裴妄出现了，他不在乎被她冷言冷语，不在乎她的拒人千里之外，他就像一束炽热的光，照进她心底所到之处，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她的心曾经是一块冰川，幸好裴妄来过，至今春暖花开。
此时此刻，再回忆那些混乱的，悲伤的，痛苦的，她独自熬过来的七年，好像被打上马赛克，已经记不真切了。
孟夏一瞬不瞬盯着台上，“空白的只是时间。”
而人拥有的远不止时间，回忆和想念会充斥分别的每一秒，直到见面那一刻，汹涌如浪把理智反噬。
钱茵偏头斜了她一眼，不明白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台上裴妄恰好说完铺垫，开始进入正题，“七年，十七年，还是七十年，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他转身向台侧走去，拉起孟夏走回台子中心。
“我想余生站在身侧的，只会是她。”
庭院里安静了一瞬，众人都在犹豫要不要鼓掌。
这毕竟是郁家的宴会，鼓掌摆明就是不给主家面子，不鼓掌......裴氏实在也得罪不起。
铁门外闪光灯疯狂亮起，记者们争先恐后记录这一手热度的新闻。
不知道谁起的头，一个人鼓掌带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最后全场掌声雷动。
热烈的气氛中，只有钱茵站在台侧，黑着一张脸，指节泛白的绞着裙摆，她绞的很用力，像是把手中的裙摆当成孟夏，绞碎了才解恨。
裴妄拉着人往台下走，经过钱茵时停了下来。
“郁夫人。”秉持礼貌，他喊了一声，“说清楚之后，郁氏不用再为了大局和颜面强硬与我牵扯在一起，我再强调一遍，不要再私下和孟夏见面，她没必要聆听你的教诲，也不应该受你的看轻。”
钱茵捂着心口，身边的佣人扶着她，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从钱茵身边走过，孟夏扯了扯身边人的胳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这么大的场合还真让人下不来台啊？”
裴妄侧身听着，唇角微勾，“有句话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先前那一次他就已经再三申述过，口头无用，那只好稍稍给点颜色。
孟夏明显是口是心非那一类，嘴上说着这样不好，看起来是被裴妄拉着砸场子，实际心里很舒畅。
她又问，“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她本意是想问，把郁氏的晚宴弄得这么难看，要不要直接潇洒退场。
落在裴妄耳朵里成了另一番意思。
“还不过瘾？”裴妄挑眉，“那我们就继续。”
他脚下步伐变阔，径直朝着正门台阶走去。
孟夏被他拉着向前，走到跟前一抬头，台阶尽头站着郁庭威和裴老爷子。
郁庭威的脸色还好，可能就像他在客厅里说的一样，在他的认知里郁听汐和裴妄从来就没有什么婚约。
裴老爷子的脸色却不太好。
他今天穿了一身绛色万福字缎面唐装，比第一次在半步山庄见面时，看起来更平易近人。
裴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喜怒，只沉默的盯着两人。
直到裴妄停在他面前。
裴老爷子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句话明显是问裴妄。
裴妄轻笑一声，聊做回答。
“自从你回国，你做的事情我从来不插手。”裴老爷子掩面咳嗽了两声，声音愈显苍老，“孙辈里你是最稳重有能力的，我已经老了，管不了太多，也懒得管太多。”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二遍诘问明显厉声不少。
孟夏好像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放着郁氏不选，选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商人一向利益为上，估计搁在场人的眼里，裴妄这么直截了当的宣布已经是疯了吧。
老爷子问完两遍身形都有些不稳，郁庭威沉默的站在身边扶了一把。
大厅传来高跟鞋落在大理石上的咯哒声。
刚才孟夏被裴妄拉着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跟着到庭院，大厅里几乎是空的，空旷到高跟鞋的声音都有了回声。
一下下，犹如敲在耳膜，格外清晰。
“他疯了。”
一道娇俏女声响起，郁庭威听到声音愣神了一秒，而后转回头。
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个女生，她穿着一身黑色及膝流苏吊带短裙，脚上是同色高跟鞋，头发高盘在头顶，容貌和声线一样俏丽。
走下楼梯时，下巴微扬，像个骄傲的公主。
郁庭威微微蹙眉，“你怎么擅自回国了？”
女生挽着郁庭威的胳膊，声音温软，“我都多久没回来了，爸爸你一点也不想我吗？”
孟夏没有看清来人的正脸，不过也不需要看清，光听对话也能猜出她就是郁家大小姐，郁听汐。
郁庭威语气明显软了些，“现在外面那么乱，就算要回国，也得跟爸爸说一声，爸爸安排你回国。”
郁听汐软软的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等爸爸安排好人接我回国，裴妄就是别人的了。”
“没大没小，你要喊哥哥。”
郁听汐直接转身抱住裴妄的另一侧胳膊，像只小猫似的甜甜撒娇，“哥哥，这么久没有看到我，有没有想我呀？”
裴妄后撤一步，把胳膊从她怀中抽出。
怀中落了空，郁听汐的笑容有一瞬的僵滞，只是短短几秒，她重新笑起来，比刚才的笑容还要灿烂几分。
她突然快步向裴妄另一侧走去，和被拉着的孟夏四目相对。
当郁听汐的脸清晰出现在面前，孟夏的思绪有一瞬凝滞。
这张脸......
恍惚间她好像被带回七年前，那个夕阳下的教室。
抱着裴妄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郁听汐逐渐重合。
孟夏笑了一声，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