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国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笑容瞬息之间就变得凝固，眼底迅速漫上一层冰霜。
张昊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从林绍国骤变的脸色，以及这女人那股子让他看一眼就脸红的劲，也隐约猜到这人来者不善。
当下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林绍国腾出更大的空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将林绍国当成提款机和免费劳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许月。
此刻的许月，一身剪裁合体的宝蓝色旗袍，将她略显丰腴的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
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油光水滑地搭在肩头，脸上更是涂脂抹粉，红唇艳丽，指甲上还蔻着鲜红的丹寇。
与厂里朴素的女工们相比，她简直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
只是，这身光鲜亮丽的打扮，却让林绍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哟，绍国哥，现在是大老板了，不认识老熟人啦？”
许月娇滴滴地开口，声音甜得发腻，扭着腰肢，踩着“咔咔”作响的高跟鞋，一步三摇地走到林绍国办公桌前，那股子香水混合着脂粉的味道更加浓烈，熏得林绍国眉头越皱越紧。
许月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办公室里的一切。
当看到林绍国身上那件质地优良的中山装，以及他手腕上那块若隐若现的上海牌手表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一闪而过。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被她呼来喝去，唯唯诺诺，甚至连件像样衣服都买不起的林绍国，在离开了她之后，竟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没消沉下去，反而混得风生水起！
皮革厂！
前进牌皮衣！
县里服装设计大赛一炮而红！
这些消息，就像一根根针，狠狠扎在许月的心上。
她原以为林绍国没了她，会一蹶不振，然后潦倒终生。
她甚至还暗自得意过，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尤其是听说前进牌皮衣在县城卖得火爆，一件难求，价格还死贵，那些以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阔太太们，现在都以能穿上一件前进牌皮衣为荣。
每当听到这些，许月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她老公方远山虽然有点小钱，但跟现在林绍国这日进斗金的皮革厂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有事？”
林绍国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许月，只是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能刺痛许月那颗虚荣的心。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她强压了下去。
“绍国哥，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
许月强撑着笑容，“咱们好歹也……也处过一场，不是吗？现在看你发达了，我这心里也替你高兴啊。”
“高兴？”
林绍国终于抬起头，“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巴不得我一辈子翻不了身呢？”
许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妩媚的笑容：“绍国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你说是不是？我今天来呢，是听说你……你打算在县城里开个专门卖皮衣的铺子？”
“消息倒是挺灵通。”
林绍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那是自然。”
许月像是没听出林绍国语气中的疏离和嘲讽，继续开口说道，“绍国，你也知道，我家远山在县城里也算有些人脉。正好，他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有间空着的铺子，位置那叫一个绝佳！你要是想租，我跟远山说一声，保证给你个友情价！”
林绍国闻言，挑了挑眉：“哦？友情价？有多友情？”
许月见林绍国似乎有了兴趣，心中一喜，连忙说道：“绍国哥，咱们什么关系啊？谈钱多伤感情！那铺子，远山说了，可以免费租给你用！不要你一分钱租金！”
“免费？”
林绍国脸上的讥讽更浓了，“许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好心。”
“哎呀，绍国哥，看你说的！”
许月娇嗔一声，伸手就想去拉林绍国的胳膊，却被林绍国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许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当然，我这也是有条件的。远山说，铺子可以免费给你用，但是呢……你那个前进牌皮衣，能不能……能不能分我们一半的股份？你看，我们出铺子，你们出货，大家一起发财，多好啊！”
说到最后，许月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在向她招手。
她觉得这个条件简直是天衣无缝，林绍国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毕竟，在县城黄金地段盘个铺子，可不是一笔小钱。
王大力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当场骂娘！
这娘们儿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个套法啊！
免费租个铺子，就想分走一半的股份？
前进牌皮衣现在是什么行情？
那是下金蛋的母鸡！
这女人是把他们厂长当傻子耍呢？
张昊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虽然年轻，但也知道这条件有多么离谱。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绍国脸上的讥讽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看着许月，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许月。”
林绍国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是不是觉得，我林绍国还是以前那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许月被林绍国看得心里发毛，但依旧嘴硬道：“绍国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可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合作，大家互惠互利嘛！”
“互惠互利？”
林绍国嗤笑一声，“你也配跟我谈互惠互利？用你那破铺子就想换我一半的股份？你当我是收破烂的，还是脑子被门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