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巷子里,秦砚洲拽着李云初的手腕疾奔。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忽然一个急转,将她拉进一条隐蔽的窄巷。
两人紧贴着潮湿的墙壁,秦砚洲的锦袍下摆沾满了泥水,月白色的衣料上还挂着几片烂菜叶。
待到四周安静了下来,他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可有事?”
李云初摇了摇头,鬓边的白花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
她打量着五年未见的故人,他眉宇间少了年少时的恣意,多了几分沉稳。
秦砚洲乃是贤王秦梦和的嫡长子。
大燕建国前,秦梦和是父皇的左膀右臂,跟着父皇南征北战。
但父皇登基之后,秦梦和便告老还乡,说是要陪着妻儿共享天伦之乐。
父皇感念秦梦和的付出,便封秦梦和为贤王,也就是如今大燕唯一的一位异性王。
不仅如此,父皇还把云郡给秦家作为封地。
“公子为何要出手相助?”
秦砚洲折扇一展,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当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收起折扇,郑重其事地拱手,“在下秦砚洲,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李昭!”
“啪嗒!”秦砚洲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动作明显慢了一拍:“姑娘这名字可真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李云初眯起眼,“可真是什么?”
“没什么!”秦砚洲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扇面上的灰尘,“只是与在下的一仇人同名。”
李云初心头一跳。
仇人?
“李姑娘。”秦砚洲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扑面而来,“你我难得一见如故。”
他指了指她沾满污渍的素衣,“不如先去寒舍洗漱一番?晚些时候,我再陪姑娘去祭拜殷大人。”
李云初眸色一顿,有问题!
她太了解秦砚洲了。
小时候他每次憋着坏主意时,左眼角都会微微抽动。
就像现在这样。
秦家素来不问朝政,秦砚洲此举难不成也是为了她身上的脉络图?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那就劳烦秦公子了。”
秦砚洲笑容更盛,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的巷子里,李云初盯着他挺拔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小时候即使再深的情分,长大之后都是会变的!
真心难求!
转过三条街巷,一座雅致的别院出现在眼前。
秦砚洲推开朱漆大门,“姑娘请!”
他侧身让路,袖中的迷香已经完全滑入掌心。
李云初抬脚踏入门槛的瞬间,忽然转身扣住他手腕:“秦公子这迷香是打算用在我身上?”
她指尖精准地点在他脉门上,“秦公子可真是好手段!”
那截迷香“嗒”地掉在青石板上。
秦砚洲瞳孔骤缩,折扇“啪”的落地。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秦公子的待客之道?”
秦砚洲怔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
他非但没有被戳破的窘迫,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姑娘这防备心不错。”
俯身捡起迷香,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可惜……发现得有些晚了。”
院墙四周突然冒出十余名黑衣暗卫,弩箭的寒光在夕阳下格外刺目。
李云初环顾四周,勾唇笑了笑。
她的这些发小,藏得可真够深的。
先是江柚白的谋反之心,再是秦砚洲的狼子野心。
这一个个都在觊觎他们李家的江山。
前世的她,还真是眼瞎,怎么会觉得这两人一个玩物丧志,一个醉心山水?
这两人分明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如今这局面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居然连秦家都包藏祸心。
跟她抢皇位的人,可真是越来越多!
“所以刚刚秦公子演的那一出,是要取得我的信任,然后再骗取我的矿脉图?”声音冷得像冰。
秦砚洲低笑一声,“不是骗。”
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蛊惑,“我是在救你的命。”
李云初眉眼挑了挑,“哦?”
“你有矿脉图在手,性命时刻堪忧。矿脉图就是你的催命符。”秦砚洲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奉蔚不会放过你,各路势力也不会放过你。”
他微微偏头,“不如把图给我,至少我能保你平安离开宁州。”
李云初轻呵一声,“这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
“既然姑娘明白。”秦砚洲优雅地掸了掸衣袖,“那就把矿脉图直接交出来,省得大家麻烦。”
他语气温柔地像在讨论今日天气,眼底却一片冰凉。
“你要矿脉图做什么?”李云初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秦砚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那可是金矿。”
他忽然凑近,梨花味味混着危险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姑娘觉得……我想干什么?”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目光如刀:“这金矿够你挥霍十辈子。看你这一身云锦苏绣……”
她故意扫过他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秦公子看着不像缺钱的主,但为何要干这种送命的事?”
“谁会嫌钱多?”秦砚洲漫不经心地转着玉扳指。
“是吗?当真是为了钱?”李云初突然冷笑,“秦公子可别存了不臣之心。”
“咔!”玉扳指应声而碎。
秦砚洲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他本想留她一命的,如今看来是不能留了!
“有时候人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轻轻挥手,暗卫的弩箭同时上弦,“不要留活口!”
箭雨袭来的刹那,李云初旋身踢翻石桌挡在身前。
碎屑纷飞中,她突然朝屋顶怒吼:“江柚白!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瓦片炸裂的声响中,一道玄色身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
江柚白的剑光织成密网,斩落的箭矢在青石板上钉出半圆形的死亡禁区。
他睨了她一眼,冷着脸道:“真是没用!这点人都应付不了?从明日起,你得加练了,不能再偷懒。”
李云初心口一堵,都这个时候了,还把自己当成她师父呢?
这厮是当师父上瘾了!
秦砚洲盯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脸色剧变,“江柚白?你来干什么?”
江柚白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这么笨?我当然是来跟你作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