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碎片割破指尖时,慕昭雪在血珠里看见十三岁的苏雨薇。梅雨淅沥的青阳宗屋檐下,少女踮脚为她系上避毒香囊,指尖残存的暖意此刻正灼烧着剑骨。\"别碰那面镜子!\"林寒的嘶吼迟了半息,镜中苏雨薇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指甲刺入的剧痛里裹挟着往生殿主的狞笑。
三百盏魂灯在血池底部燃起幽蓝火焰。火光中,慕昭雪被拽入镜内世界——这里的时间倒流如瀑,她看见自己正将冰璃剑刺入苏雨薇后心,剑锋贯穿的是当年赠她的朱红剑穗。穗子流苏散落的瞬间,现实中的苏雨薇突然呕出黑血,胎记处的神族密匙纹路正被青铜根须蚕食。
\"这是...记忆反噬?\"林寒战戟劈开镜面,飞溅的碎片却凝成囚笼。笼壁浮现的血色谶言,竟是慕昭雪新生剑骨上篆刻的\"弑友证道\"。他晶体化的心脏突然爆裂,混沌气裹挟着晶片刺入苏雨薇眉心,在她瞳孔里映出二十年前茶馆地窖的真相:三个啼哭的婴儿被青铜丝线缝成命结,林母手中的剑穗虫母正啃噬着女婴的脊椎。
苏雨薇的银发突然暴涨成锁链。发梢末端的往生门涌出腥臭血水,水中浮沉着慕昭雪每一世的白骨。当第七万具骸骨抓住她脚踝时,胎记处的神族密匙终于觉醒——银光凝成的战矛贯穿镜面世界,矛尖挑出的竟是少年往生殿主,他掌心托着的冰璃剑簪正滴着慕昭雪今生的心头血。
\"你才是被篡改的命数!\"慕昭雪徒手捏碎剑簪。锋利的瓷片割破掌心,血珠坠地催生出十二万株冰璃花。花瓣纷飞中,往生殿主腐烂的皮囊褪去,露出与林寒七分相似的真容——眉心镶嵌的,正是林寒碎裂的晶体心脏。
林寒的嘶吼震碎三百面铜镜。镜灵残片扎入他脖颈,在皮肤下游走成青铜纹路。慕昭雪突然挥剑斩断他右臂,断肢落地即化作剑穗虫母,啃噬着血池底部的命理红线。苏雨薇趁机将神族密匙插入自己心口,喷涌的真血在空中绘出焚天大阵。
阵眼浮现的竟是初代神族祭坛。三个襁褓在青铜柱上哭嚎,林母癫狂的笑声中,慕昭雪看见自己前世的婚书——新郎官的名字被血迹涂抹,晕染成\"往生殿主\"四个字。她突然夺过苏雨薇的银铃,铃舌暗格弹出的半枚钥匙,正与她剑骨的裂纹严丝合缝。
\"原来我们...\"钥匙插入祭坛锁孔的刹那,慕昭雪的剑骨突然离体。三百根骨片在空中拼成青铜镜,镜面映出的真相令往生殿主尖叫——三个婴儿的脐带竟缠绕成命理红线,红线另一端系着茶馆说书人颤抖的腕骨。
林寒的混沌气在此刻暴走。晶体碎片凝成巨掌捏碎祭坛,飞溅的青铜块中冲出十二万只烬蝶。慕昭雪抓住最耀眼的金蝶,蝶翼纹路正是苏雨薇胎记的拓印。当她将金蝶按入心口时,往生殿穹顶降下血雨,雨滴触及皮肤即化作记忆画面:
八岁那年的寒渊深处,苏雨薇用体温替她暖着冻僵的手;十三岁生辰夜,两人在青铜镜前结发立誓;及笄日漫天飞雪,她为苏雨薇戴上的银铃暗藏神族密匙...每个画面都在雨中燃烧,灼得慕昭雪剑骨寸断。
\"够了!\"苏雨薇突然自爆光翼。羽刃碎片凝成囚笼困住往生殿主,她染血的手指点在慕昭雪眉心:\"用我的神血浇灌剑骨,这是最后的...\"话音未落,青铜镜灵突然从她瞳孔钻出,镜面映出的未来令慕昭雪肝胆俱裂——苏雨薇的白骨正被炼成新的冰璃剑,而执剑人竟是黑化的自己。
剑鸣声响彻天地。慕昭雪人剑合一贯穿苏雨薇胸膛,却在触及心脏时陡然偏转——剑锋削落她半边银发,发丝缠绕住往生殿主的脖颈。林寒趁机将混沌气注入祭坛残片,爆发的强光中,三人同时看见命结最初的形态:
茶馆地窖的烛火摇曳,说书人颤抖着剪断三个婴儿的脐带。本该消散的命理红线却突然反噬,将他的魂魄撕成十二万份——最大的残片化作往生殿主,最小的那缕,正系着慕昭雪此刻颤抖的剑尖。
\"原来我们都是...\"慕昭雪的泪珠凝成冰晶,晶体内封印着初代神族的诅咒。当诅咒触及苏雨薇的胎记,血池突然沸腾如熔岩,青铜镜的碎片开始重组——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过去,而是林寒抱着她们尸身走入混沌海的未来。
往生殿主在此刻灰飞烟灭。他消散前的狞笑凝成血雨,雨中浮现林母癫狂的面容——她手中的剑穗虫母,正是慕昭雪被剥离的剑骨所化。苏雨薇突然将神族密匙刺入自己太阳穴,喷涌的真血凝成光茧裹住慕昭雪:\"活下去,记得那年屋檐下的...\"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风中。当光茧破裂时,血池已干涸成焦土,唯余半枚银铃在灰烬中轻颤。慕昭雪拾起银铃,铃舌上金蝶的残翼微微震动,落下细碎的光尘,凝成苏雨薇最后的口型:
\"重逢在梅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