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机械兽危机平息后的次年春,大陆腹地的洛水突然改道。浑浊的河水中翻涌着青铜色的漩涡,漩涡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若有远古巨兽在河床下咆哮。沿岸村庄的井水一夜之间尽数干涸,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铁锈味的黑水,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道纹碎片,拼凑出“囚龙困渊,怒水焚天”的不祥谶语。
阿蛮的玉珏泛起诡异的血光,古老巫文在珏面扭曲变形:“河伯之怒,源于执念;解铃还须,人间烟火。”林砚抚摸着灵木新生的枝桠,发现树皮上竟浮现出蜿蜒如河流的纹路,指向洛水上游的“镇龙渊”。据古籍记载,千年前数位道纹大宗师联手将肆虐的水龙封印于此,并用道纹锁链铸成镇河大阵。
当众人赶到镇龙渊时,只见昔日平静的湖面如今沸腾翻涌,青铜锁链从水中探出,链身布满裂痕,缠绕的道纹黯淡如血。岸边一位白发老艄公正奋力划动渡船,浑浊的河水中,巨大的黑影正拖着船身不断下沉。“年轻人,搭把手!”老艄公的蓑衣已被河水浸透,“这锁链松了,水龙要醒了!”
林砚纵身跃上摇晃的渡船,铁剑劈砍在青铜锁链上,震得虎口发麻。锁链表面残留的道纹非但没有增强剑势,反而将力量反噬回来。阿蛮见状,摘下腰间用彩绳编织的鱼形护身符抛入水中,护身符遇水化作游鱼,引开了部分水浪。“莫用蛮力!”她大声喊道,“这些锁链需要的不是更强的道纹,而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沿岸百姓们扛着麻绳、竹筐赶来,有的背着自家的铁锅,有的抱着腌制咸菜的陶罐。“祖辈说过,当年镇龙时,除了道纹,还得用咱们过日子的东西!”一位中年妇人将刚蒸好的馒头分给众人,“吃点热乎的,有力气才能守家!”
随着百姓们将日常物件投入河中,神奇的变化悄然发生。铁锅沉入水底化作镇河鼎,陶罐碎裂后形成护堤符文,就连孩童随手扔下的石子,也在水面排列成古老的安定阵图。林砚将系满彩绳的铁剑插入锁链缝隙,剑身突然发出清鸣,残留的道纹与百姓们的守护心意共鸣,迸发出柔和的光芒。
“可笑!”水面突然炸开,一道裹挟着腥风的怒吼传来,“就凭这些凡俗之物,也想困住本君?”巨大的水龙破水而出,鳞片上刻满怨气凝成的黑色道纹,龙须一扫,岸边的树木便连根拔起。水龙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当年那些道纹修士将我封印在此,让我承受千年孤寂,如今定要这天下陪葬!”
千钧一发之际,老艄公解开腰间缠绕的纤绳。这根纤绳由三代人接力编织而成,绳结里藏着无数次摆渡的记忆、对平安的祈愿。“老伙计,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老艄公将纤绳抛向水龙,“那时候你还是条护佑洛水的祥龙,常驮着孩子们在河面玩耍...”
水龙的动作骤然停滞,眼中的怒火泛起一丝涟漪。林砚抓住时机,带领众人将收集来的百姓心意注入纤绳。渔村的渔歌、学堂的书声、灶台的饭香,所有平凡生活的点滴化作流光,缠绕在纤绳之上。纤绳顿时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水龙的身躯。
“原来...你们从未忘记我...”水龙的声音渐渐低沉,鳞片上的黑色道纹开始剥落,“千年的怨恨,竟抵不过这一缕人间烟火...”随着最后一声叹息,水龙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镇龙渊,青铜锁链自动修复,重新封印住深渊。
洛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澈的河水重新漫过干涸的河床。百姓们在岸边立起一座“烟火碑”,碑身未刻一字,只嵌满了各家各户捐赠的碎瓷片、彩绳结。圣盟学院的灵木开出了形似小船的花朵,花瓣上倒映着洛水两岸的炊烟。林砚望着重新忙碌起来的渡口,握紧了手中那根承载着凡人守护之力的纤绳——原来最坚韧的锁链,从来不是由道纹铸就,而是由千万份对平凡生活的热爱编织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