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茂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无数念头。
符泽仅仅是微微颔首，目光平静无波，丝毫没有伸手去接那卷轴的意思。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顾璨，淡然吩咐。
“顾璨，你且收下。此物对你和陈平安日后修行，或许有些裨益。”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收拾一件寻常物件，而非接受一位名动一方的真武山天骄的珍贵馈赠。
这份从容，高深莫测。
符泽这般轻描淡写的姿态，落在刘志茂眼中，却让他瞬间抓住了挑拨离间的机会！
“符泽殿下！”刘志茂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关切。
“马仙师毕竟是真武山真传高徒，如此重礼……您这般随意的态度，恐怕不只是折了马仙师一人的颜面，更是对整个真武山的大不敬啊！”
他言辞恳切，眼神却闪烁着阴毒的幽光，试图点燃马苦玄身为大派弟子的骄傲，最好能让符泽的“狂妄”与真武山的“尊严”狠狠撞上！
岂料，符泽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马苦玄却已然炸毛！
“老东西，给小爷闭上你的鸟嘴！”马苦玄猛地转向刘志茂，方才那点不自然的红晕瞬间被怒火烧得通红，眼中凶光毕露，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局促。
“我真武山行事，我马苦玄如何做人，几时轮得到你这条老狗在此狺狺狂吠？滚一边去！”
那股子粗鄙却又蛮横的怒骂，直接将刘志茂骂得一懵，也让四周本就惊疑不定的散修们再次瞠目结舌。
刘志茂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到底是哪一出？！
他精心设计的挑拨，他深谙的修士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宗门荣誉感，在马苦玄这里，竟全然失效！
真武山的弟子，不都是一群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的疯狗吗？
怎么今日这条疯狗，反倒护起了食？
他竟连一丝空子都钻不进去！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刘志茂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微动一道细若蚊蚋的传音送入不远处那白眉药修的耳中。
“白老鬼……你那药是不是用错了剂量？这马苦玄莫不是脑子被你毒糊涂了？”
“哼！”白眉药修冰冷而干涩的冷笑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老夫的丹药，药效如何，自己心中有数！早就被那小王八蛋用什么破珠子毁了个干净！倒是你刘岛主，至今还活蹦乱跳的，真是碍眼得很！”
显然，白眉药修也无法解释马苦玄的异常，只剩下满腔的愤懑。
刘志茂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马苦玄狠狠啐了刘志茂一口，这才有些不自然地转回身，迎上符泽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
符泽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让马苦玄有些莫名的心虚。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耳根又开始发烫，声音依旧有些生硬。
“你如今，算是我马苦玄的师兄！当年在骊珠洞天，我确实从你身上悟到了许多。这声‘师兄’，我马苦玄认！既是同门，欠下的人情，自然要还！这是规矩！”
他将“师兄”二字咬得极重。
此言一出，不啻于又一颗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师兄”？！
这马苦玄，竟将符泽视作同门师兄？
话音刚落，马苦玄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方才面对符泽时的那点局促和不自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如出鞘利剑般的锋芒。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面如土色的刘志茂。
“至于你，刘志茂！”马苦玄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森然的杀伐之气。
“我马苦玄今日奉真武山法旨，前来清剿盘踞书简湖的妖邪匪寇，整肃此地风气！方才湖上灵气暴动，杀伐四起，显然有人在此作乱！你身为这青峡岛之主，难辞其咎！说！此间混战，你这主谋，还有何话可讲！”
刘志茂彻底傻眼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主谋？我？
一股天大的冤屈涌上心头。
他明明是被符泽一脚踹进这浑水棋局的棋子，怎么转眼间就成了执棋的罪魁祸首？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老子竟然成了这帮小王八蛋的磨刀石？！
他想起符泽先前布下那诡异大阵，逼着他们按照顾璨或陈平安的拳法路数才能脱困，当时只觉屈辱。
此刻回想，那分明就是拿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散修，给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喂招！
如今，马苦玄这真武山的疯狗又跳出来，一口咬定自己是主谋！
这憋屈，比生吞了一百只苍蝇还要恶心！
“好啊！好一个真武山！好一个符泽殿下！”
刘志茂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得像是要撕破众人的耳膜。
“你们当真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我刘志茂不过是想在这书简湖图个清静，与世无争，可真当老夫是泥捏的，是那些无门无派任人宰割的野修不成？！”
他怒发冲冠，目眦欲裂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拼命。
符泽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清明。
这马苦玄，倒是个意外之喜。
性子虽然跳脱，但这份“师兄弟情谊”倒是演得有模有样。
有人代劳，省却不少手脚。
他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真武山这枚棋子。但既然送上门来，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刘志茂身后的几名散修，本就被马苦玄的凶威震慑，此刻见刘志茂状若疯狂，更是心惊胆战。
真武山的名头，谁敢轻易动手？
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符泽目光微转，落向马苦玄，语气依旧平淡。
“马道友，此地除了你，可还有贵宗长辈坐镇？”
马苦玄此刻对符泽的态度，那叫一个知无不言。
他一指湖心深处，那里雾气氤氲，隐约可见岛屿轮廓，声调里带着几分自傲与敬畏。
“哼，自然有。我家师叔祖恒澍真人，正在那湖心岛屿清修，总揽此地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