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圭听闻“三倍气运”,眼睛微微一亮,脸上的不满稍霁,却依旧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似乎还在计较。
就在此时,数道凌厉的剑光由远及近,迅速落在城头。
为首的正是先前离去的宁姚,她身后还跟着两位气息沉凝的玉璞境剑修。
宁姚目光一扫,见城中大阵稳固,百姓虽有惊慌,却并无大规模死伤的迹象,街道上伏尸的也多是妖物,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符泽面前,郑重行了一礼。
“符皇子,多谢。若非你及时警示,并在此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城中百姓,并无大碍。”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符泽身旁的陈平安身上,清冷的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讶异。
“陈平安,你……竟已是初境武夫了?”
她记得清楚,初见陈平安时,他还只是个体魄略强于常人的少年,连武学门槛都未曾踏入。
符泽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陈平安的资质,他心知肚明,后天修行,悟性平平,能有今日成就,着实不易。
这才离开那骊珠洞天短短数日,竟已稳稳踏入一境,这份进境,不可谓不快。
陈平安被宁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宁姑娘过奖了。这……这都是符大哥教得好。这一路上,若非符大哥不吝赐教,我也不可能有今日这点微末成就。”
他望向符泽的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与敬佩。
这一路行来,诸多见闻,无数指点,早已让他将符泽视作了亦师亦友的领路人。
城头之上,血迹未干,烽烟犹在。
那杆“山河”长枪斜指苍穹,枪尖犹自滴落着最后一滴魔血,映衬着符泽挺拔的身影,宛如一尊不败战神。
一举击溃裂骨魔将,斩杀这头千年大妖,无疑给岌岌可危的剑气长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赢了!我们守住了!”
“符皇子神威!!”
城墙之下,战场之中,劫后余生的剑修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亲眼目睹了符泽那石破天惊的一枪,也感受到了护城大阵重新亮起的磅礴伟力。
那份绝望中滋生出的勇气,此刻化作了无穷的战意。
残余的妖族在剑修们如虹的气势下节节败退,很快便被肃清一空。
这一站,守住了!
残阳如血,映照着长城之上无数持剑而立的身影。
他们身形疲惫,衣衫染血,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而符泽,便是这万千剑修目光汇聚的中心。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稳固了所有人的心神。
宁姚深吸一口气,望向符泽的眼神复杂难明,有钦佩,有激赏,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沙哑。
“符皇子,此役你居功至伟。若论这剑气长城历代翘楚,今日之后,必有你一席之地。”
她此言一出,周围的剑修无不点头认同。
符泽的出现,太过惊艳,也太过及时。
宁姚的目光掠过城墙内外,那股子战后的萧索与悲壮萦绕不散。
“只是,这剑气长城,自建立以来,埋葬了多少惊才绝艳的剑仙,耗尽了多少英雄豪杰的心血。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与那些妖族搏命,陨落者不计其数……”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悲悯。
符泽心中亦是一沉。
他虽初至此地,但人皇系统赋予他的“域外天人”法则,让他对这方天地的气运流转、历史沉浮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那些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英魂,那些不甘的怒吼与悲鸣,仿佛此刻都在他耳边回荡。
他一直觉得,极为可惜。
这些剑修,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璀璨的未来,却被困在这座雄关之上,用生命与鲜血去填补那道横亘在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天堑。
“诸位,”符泽环视一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彻底改变这剑气长城的宿命?改变这千年以降,只能以无数剑仙枯骨堆砌防线的悲壮?”
一石激起千层浪!
“改变宿命?”
“这……这如何可能?”
“我等自然想!”一名断臂的年老剑修嘶哑着嗓子,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做梦都想!若能让后辈儿郎不必再如我等这般……老夫便是立刻身死道消,也心甘情愿!”
“请符皇子示下!”
“我等愿追随皇子,赴汤蹈火!”
一时间,群情激涌。他们被符泽的话点燃了心中最深沉的渴望。
然而,当他们满怀期待地望向符泽,询问具体该如何改变时,却集体傻了眼。
符泽神色平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举城之力,人人修行。吾欲创一部功法,上至百岁老人,下至黄口小儿,皆可修习,皆能强身,皆可……拥有自保之力!”
“什么?!”
“人人修行?!”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满城剑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险些掉在地上。他们以为符泽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战略,或是寻来什么无上至宝,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朴素,甚至有些荒诞的想法。
符泽迎着众人或惊愕,或怀疑,或茫然的目光,继续补充。
“要守着这天下,自然不能只靠我辈修士浴血。寻常百姓,亦是人族根基。大灾来临之前,他们若无半点保命的本事,与待宰羔羊何异?难道每一次危机,都要指望英雄从天而降么?”
他语气铿锵,振聋发聩。
这些剑修,一生浸淫剑道,信奉的是精英之力,是天赋与苦修。
让他们接受凡人也能通过修行拥有力量,甚至参与到守城之中,这无疑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城墙根下,苏雍倚着残破的垛口,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方才协助符泽灌注气运,助其突破玉璞,又强撑着参悟那《三息镜天地》,早已将他这具刚刚重塑的元婴之躯透支到了极限。
他费力地抬起头,望着城头符泽的背影,苦笑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宁姚耳中。
“符皇子……所传功法,神妙无方。我苏雍能有所参悟,一是因为他老人家不吝气运灌顶,二来……也是因为我早年,好歹也曾是这长城之上,薄有微名的剑仙,根基尚存。可放眼整个剑气长城,寻常百姓之中,又能有几个,具备这等修仙资质?”
苏雍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