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吴欢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看资料,找干部谈心。
中层以上干部全都谈了一遍,给吴欢的感觉就是,几乎所有的干部都有顾虑。他们不敢敞开心扉说话。
史文是唯一一个敢向吴欢说真话的人。
那么,他们又顾虑什么呢?几乎所有的人一谈起镇长秦明,要么三缄其口,要么表示不了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认为秦明和王氏兄弟的关系很铁。特别是王波,喝醉了酒竟敢公开放话,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个电话,秦明一定会在十五分钟以内赶到。
了解到这个情况,吴欢心里很不是滋味。党员领导干部如果都像秦明这样,岂不是让企业老板为所欲为了?
短短三天时间,吴欢已经让史文拒绝了十几个电话,全部都是企业老板请吃饭。
这天下午,秦明亲自走进吴欢的办公室,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吴书记,你来了好几天了,很多人都向我反映,说你不亲民啊。”
秦明递过来一支熊猫牌香烟,然后自己点上一支,重重地喷出一口烟雾。
吴欢拿着香烟捻了一下,并没有点着,而是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讲?我才来,就有人给我下定论了。”
“开玩笑,哈哈,纯粹是开玩笑。”
秦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和吴欢以前所了解的秦明完全不同:“波哥想今天晚上请你吃饭,然后去会所喝茶、按摩。他打过电话给你,说你没接。后来又和党政办联系了,史主任直接拒绝了。”
“波哥是我们的纳税大户啊,可得罪不得。”
说完了,秦明又补了一句。
纳税大户就可以把党的干部当狗一样使唤吗?听到最后这一句话,吴欢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淡淡地问道:“哪个波哥?”
“王波呀。大家都叫他波哥。正泰集团的老总。这么有名的人,你不认识?”
秦明有些意外。
吴欢淡淡地说道:“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告诉他,吃饭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刚来,很忙,非必要的应酬,一律婉拒。这也是我交代给史主任的。”
秦明碰了个软钉子,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吴欢并不是他所说的那么忙。他在政府食堂吃晚饭,然后回到宿舍看一个小时的书,又蹲了半个小时的马步。
转瞬间,就到了深夜十点。
他又和何凯伦褒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粥。何凯伦知道他已经调到石楼镇工作,距离去省城的高速公路路口仅十五分钟,也是非常高兴。
“吴欢,我爸说这两个月工作较忙,一时抽不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说怎么办?”
何凯伦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吴欢果断地说道:“那就等他有时间吧。没有他参加怎么行?”
何凯伦:“我们先领证吧。上车这么久了,连车票都没有,有点不像话。”
两个人一合计,都觉得应该先把结婚证领了。至于婚礼,无非是办几桌酒席,举行一个仪式,必须等何金锋有时间。
下半夜的时候,吴欢被一阵尖锐的消防汽笛声惊醒。
紧接着,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曹映虹。
“吴书记,利民村海生街发生火灾,比较严重。消防中队正在赶往现场,我马上骑摩托车过去。”
曹映虹的宿舍就在吴欢隔壁。吴欢让曹映虹在楼下等,自己套了件衣服,飞快地下了楼。
曹映虹骑的是女式南海轻骑摩托车,载重量不大。吴欢坐上去,车胎明显瘪了下去。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乘着骑车的时候,吴欢拨打了秦明的电话,结果是关机。他接着又拨打消防分管领导、常务副镇长陆金炎的电话,结果还是关机!
在人命关天的关键时刻,两个和消防工作有关的领导全都掉链子了。
由于火灾现场已经火光冲天,曹映虹就算路况不熟,找到现场也并不难。
吴欢和曹映虹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三台消防车在灭火。
原来火灾现场不是民居,而是一个家具厂。不知什么原因,家具厂的成品仓库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灾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
一个身穿红色夹克衫、胡子拉碴的年轻人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吴欢向年轻人走去,说道:“我是石楼镇的党委书记,请问,你就是这家家俱厂的老板?”
“是的。”
年轻人努力擦拭着眼泪,问道:“你就是新来的吴书记?”
“是我。”
“我叫黄应良。这个家具厂是我的命根子啊。吴书记,你可要为我作主呀。”
黄应良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曹映虹递给他一张纸巾,面色平静地说道:“你是厂长,就该为企业的安全负责。你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说吧,这火灾是怎么回事?”
黄应良一听说自己要为消防事故负责,立即变得脸红脖子粗,哭嚎道:“我的家俱厂是不可能发生火灾的。平时生产的时候,我要求工人不能带入任何火种,包括抽烟都是禁止的。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发生火灾?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火!”
吴欢和曹映虹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工厂发生了火灾,老板不但不承认错误,还认为是有人故意纵火。
这时,有一名消防队员来到吴欢面前问道:“请问哪位是镇领导?”
“我是。”
吴欢答道。
消防队员:“报告领导,现场大火已经扑灭,此次火灾造成两人死亡。”
一听这个消息,黄应良又崩溃了,他像发了疯似的,就要往火灾现场冲,被两名消防队员按住了。
大火是扑灭了。火灾现场仍然有强烈的炽热感。
一些消防官兵还在忙碌着。
整个家俱厂已经被烧毁殆尽。
吴欢拿起电话,拨打了派出所所长郭邦年的电话。郭帮年的电话关机。副所长郑清的电话倒是打通了。
五分钟后,便有一辆警车呼啸而至。从警车上跳下来几名警察,不由分说,便把黄应良带去调查了。
曹映虹不解地问:“吴书记,黄应良是受害人,他反倒被警方控制了?”
吴欢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受害人,那两个被烧死的员工就不是受害人吗?警方要调查他,又有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