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生邀请了很多人,戏剧界也来了很多人,一个是拍京剧电影,而且是群贤毕至,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场梨园界的盛会。二么,则不大好言明,这不是也不敢不来么……
来了之后才发现,来对了!
首映会他们都看了,一场下来,看的是酣畅淋漓。
以前金玉露这个名字,有人听过,有人完全没放在心上,但这一次,凭谁都知道,这位看上去清隽丽人,将会成为沪海戏剧界的红人了。
现在他们的机会也来了,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拍电影是有钱拿的,不上场的时候便在姚先生的剧院演出,双份报酬,还有名扬天下的机会,没有理由拒绝。
杜鹃这阵子非常忙。
忙着日日上新妆,忙着逛街添衣置物,忙着为瘦下来的自己留下影像。
现如今的身材,不买点漂亮衣裳,简直白瞎了之前她为了瘦下来而遭的罪。
现在她虽然比不过好姐妹,但是样貌年轻了十来岁,不拍照可惜了。
这段时间姚先生心情很好,她也跟着受惠,屋里头多了好些样东西,果然玉露说得对,女人啊,还是要学会投资自己。
金财财见她兴兴头头的专门从照相馆请了人,就建议道,“顺便也给拍摄电影的前辈们拍一下照,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放到将来,还是一份史料呢。
杜鹃从善如流,叫照相师给参与演出的名角和琴师乐手都单独或集体拍了照,果然大家的干劲更足了。
姚先生也发话,说是要把这些照片挂到公馆里,对太太的行为十分赞赏。
约翰(智能体也想留存主人的照片)见状,也拿出自己的相机,空闲的时候就在片场东游西荡拍拍拍。
拥有后世乃至高级世界摄影技术的智能体,对构图和光线的认识显然不一般,尤其叫人惊喜的是,他拍出来的相片不光好看,还是上了色的!
“真难为他一个外国人,记性竟这样好,我们的首饰、衣服上的刺绣、宝石的颜色,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调的颜色也接近,我与老爷都很喜欢。”
约翰不光给金财财拍,片场的每个人都拍,拍完了还要送给人家,这种“人傻钱多”的行为,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一些觉得外国人有点可怕的保守派,也逐渐接受了这个偶尔迟钝的大个子。
他给杜鹃和姚长生拍的照片,他们都很喜欢,杜鹃还专门把夫妻合照挂到了卧室墙上。
他拍得最多的还是金财财,清唱的、和人请教的、上妆和卸妆的、穿着行头和旗袍的、漫步绿荫的……
搞得很多人私下里都说这个外国佬迷上了金老板,整个人都痴了。
金财财并没有注意到这种传闻,她每天都很忙。
白日在片场观看别人的唱段和发音,私下里请教不吝指导的前辈,夜里还要在模拟空间好好学习,日程安排的很忙,也非常充实。
而她的天赋和努力也被许多前辈看在眼里。
姚长生的戏院大赚了一笔,金财财的名声也传扬了开来,津城、京城的剧院慕名而来,都要求放映这部新式电影。
老话说,“京城学艺、津城唱红、沪海赚包银”,皇城根儿是京剧艺术发祥地,这里学戏最是正宗。
津城人爱听戏,懂戏,所以要求高,一般的角儿混不出来,混出来的,必有两把刷子。
沪海呢,人多、钱多、新鲜事物多,这里的人也爱娱乐,喜欢戏剧和电影,在这个大城市演出,可以赚更多银子。
现在有这么多梨园行当中人来姚宅拍电影,可以请教甚至拜师学艺的就多了。
名家严叔愚对金财财十分欣赏,他被时人称为须生大王,两人本就认识,这一次见面后,金财财也希望能够跟他学习,在众人的起哄下,严叔愚收下了金财财作为弟子。
新电影里她也有客串,有了师傅,对唱念做打的理解更加深入。
群英荟萃的新电影,拍摄时间要比第一部长,很多人都把家眷接了过来,姚长生十分看重,一一将这些人安置妥当。这段日子,可叫他过足了戏瘾。
名角本不缺钱,严叔愚十年前到沪海剧院演戏,包银(戏院与伶人谈妥档期,包银就是一段档期的价码)一万六千大洋,也十分受人喜爱,但是拍摄戏剧电影,这却少有人做。
一个是技术达不到,另一个是无人主持这件事。
现在金财财主演的《玉露清声震寰宇》这部电影上映后一炮而红,不光是声音和色彩比以前进步,她的扮相和唱腔都得到了很多戏迷的喜爱。
甚至有人无意中买了票观看一场,后面竟然喜欢上了这种古老艺术,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王宝舫得了赠票,兴高采烈地带着妻子和儿孙到剧院捧场,看完之后,心潮澎湃,竟然流了眼泪。
“她小时候,亲家叔叔爱听戏,这孩子跟着去戏楼听戏,回来就能哼个差不多。可是这一行苦啊,家里女孩子,总该娇娇贵贵养着,不想她竟非要学,还给学成了。”
半路出家,最是不易,难得孩子孝顺,竟然学了老生,还学出了名堂。
金光祖也高兴得老泪纵横,“这是大妞,这上面是咱大妞啊!”
津城戏院引进了新电影,还专门往家里送了票,他们这才知道,大妞信里说的惊喜是什么。
果然是惊喜啊!
金母王宝霞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跟着家里人一起来看了戏,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
“唱的真好听。”
唱的再好听,也有进步的空间。
严叔愚主攻的唱腔是最适合教导金财财的,所以他在候场的时候,也不吝指教,一些非不传之秘的东西,基本上都出于爱才之心,教给了她。
众人起哄叫他干脆收下这么个聪敏的女弟子,但因着男女大防,他本身是有些犹豫的,妻子从京城来了之后,就更是不愿意叫丈夫教导这么一个女弟子。
杜鹃很是不高兴,“要是真拜了师,严老板就是长辈,你连姚先生都不肯跟,难道还能与老师产生什么纠葛?”
分明是不相信好友的人品,况且,也将自家男人看得太紧了些。
“女子对良人都是有独占性的,这是人之常情。”金财财拍拍她的肩膀。
她说着话,察觉到有人过来,但仍继续话题,“你跟着姚先生之所以不吃醋,原因自然是他并非小情小爱所能制辖的,且在感情里和场面上行事是一样的,带着男子的霸道。”
“陈女士虽然吃醋,但我觉得还挺正常,在她看来,严先生他老人家自然是英俊潇洒,地下难找,天上难寻的好郎君;师父担心师娘介意,不也是担心她的感情受到伤害吗?”
“我将来若是找对象,自然也要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三妻四妾的不在考虑之内啦。”
见到杜鹃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她也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下一次再不能上当,若是将来的人敢背着我有二心,三条腿全给他打断!”
“咳咳咳咳咳……”身后不远处,有男士一起咳嗽起来,杜鹃瞳孔都放大了,虚弱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她都不敢提醒。
金财财转过身,看见了姚长生、严叔愚夫妻、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她表情淡定,“见笑了。”
严叔愚的妻子脸色复杂地看着她,表情上写着,“想不到,你竟是我的知己。”
金财财向几人微微颔首,“严夫人,若不拜师,单花银元向严老板买两出戏求教,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