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开始,胡三娘洗牌的手法更加花哨,骨牌在她手中如活物般跳跃。分牌时,她小指微不可察地一挑,一张牌悄然滑入袖中。
赖清云突然拍案而起:\"慢!\"他袖中飞出一道黄符,正贴在胡三娘手腕上。只听\"啪\"的一声,一张\"至尊宝\"牌从她袖中掉出。
\"胡掌柜,\"赖清云冷声道,\"这就是狐族的待客之道?\"
客栈内顿时鸦雀无声。那三个舞姬不知何时已围拢过来,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胡三娘却不慌不忙地撕下腕上黄符,嫣然一笑:\"道长好眼力。\"她突然将团扇往桌上一拍,\"那咱们就玩点更刺激的!\"
话音未落,她身后突然浮现出三条赤红狐尾虚影,整个客栈的灯火瞬间变成幽绿色。骨牌自动飞起,在空中排列成一个诡异的阵型。
\"九尾迷心局,\"她红唇轻启,\"请君入瓮。\"
赖清云脸色骤变,急忙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血符。但为时已晚——那些骨牌突然化作无数幻影,将我们拉入一个扭曲的空间。
我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战场上。四周尸横遍野,硝烟弥漫。赖清云跪在不远处,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道士,仰天痛哭。
\"这是...\"我猛然醒悟——胡三娘用幻术直击人心中最痛的记忆!
赖清云浑身颤抖,面前的牌九早已不知去向。胡三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道长,你师弟死的那天,也是这么哭的吧?\"
赖清云如遭雷击,手中血符瞬间溃散。我这才明白,他学赌术竟是为了追查害死师弟的真凶!
眼看赖清云就要崩溃,我猛地想起腰间的铜铃。\"叮——叮——叮——\"三声清越的铃响划破幻境,幽绿的空间如玻璃般碎裂。
我们重新回到客栈大堂,胡三娘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三张骨牌\"啪嗒\"掉在桌上——竟是赖清云的\"双天\"对胡三娘的\"杂五\"。
\"你...\"胡三娘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腰间的铜铃,\"这是难道是'破妄铃'?\"
赖清云这才回过神来,冷汗浸透了道袍。他深吸一口气,指向牌面:\"这局,是我赢了。\"
胡三娘沉默良久,突然轻笑出声:\"好一个茅山道士。\"她优雅地抹去嘴角血迹,\"'财'关算你们过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这\"酒色财气\"四关,我们竟一口气过了三关。
\"道长,咱们运气不错啊。\"我拍了拍赖清云的肩膀,却见他脸色仍有些发白,显然刚才的幻术对他的影响还未完全消散。
赖清云深吸一口气,将桃木剑重新背好:\"侥幸而已。明日'气'关,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个叫大成的伙计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口,憨厚的脸上堆满笑容:\"二位客官,请随我来。\"
跟着他上楼时,我忍不住打量这个在妖栈打工的普通人。他约莫四十出头,粗糙的大手上布满老茧,走起路来微微驼背,活脱脱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两盏小灯。
\"大成哥,\"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看你是普通人,怎么在这妖族开的客栈打工?\"
大成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笑道:\"客官叫我进宝就行,大成是掌柜的随口起的诨名。\"他推开客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哥在厨房温着酒菜,一会儿给二位送来。您要是不嫌烦,我慢慢跟您说道说道?\"
客房里的油灯不知何时已被点亮,暖黄的光晕洒在榆木桌面上。赖清云盘腿坐在床上调息,我则拉过把椅子坐下,示意大成继续。
大成搓了搓手,眼里浮现出追忆的神色:\"我们本是兄弟俩,山外村子的人。我哥叫成招财,我叫成进宝,爹娘早没了,也没上过学,就靠进山采药过活。\"
他倒了杯茶递给我,茶水泛着淡淡的金色,有股沁人心脾的草药香。\"二十多年前吧,我俩进了大山深处,想找些值钱的药材。谁知遇上山雾迷了路,兜兜转转就看到了这客栈。\"
我抿了口茶,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上等的黄精茶,在阳间能卖不少钱。\"胡三娘没把你们...呃...\"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成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掌柜的不仅没害我们,还给了好些珍贵药材,教我们怎么卖钱。\"他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那会儿我哥腿上还生着疮,掌柜的亲手熬了药膏,三天就给治好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与大成长相相似但更壮实的汉子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几样山野小菜和一壶酒。\"进宝,又在跟客人唠叨咱们那点破事?\"他声音洪亮,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这是我哥,招财。\"大成——现在该叫成进宝了——介绍道,\"哥,这位客官好奇咱们怎么在掌柜的手底下干活呢。\"
成招财把酒菜摆好,粗壮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说来话长。\"他给每人斟了杯酒,\"那年我们拿着掌柜的给的药材出山,城里药铺的老板眼睛都直了,说是百年难遇的珍品。\"
酒是山野酿的土酒,辛辣中带着回甘。我小啜一口,听成招财继续道:\"本来日子该好起来了,可有些个不长眼的,见我们穷小子突然有了钱,就跟踪我们进山。\"他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些人比妖怪还狠,见着什么抓什么,连没成精的小兽都不放过。\"
成进宝接过话头,声音低了下去:\"后来掌柜的出手了,那些人有去无回。我们兄弟俩觉得...觉得外头的人心,有时候还不如山里的妖怪干净。\"他抬头看我,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就求掌柜的收留我们,这一待就是二十年。\"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轻响。赖清云不知何时已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兄弟俩。
\"胡三娘她...对你们很好?\"我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