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石静娴便端坐在毓庆宫的蟠龙椅上。晨露未曦的宫灯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满案待批的奏折上,像条蛰伏的暗龙。
\"太子爷,河督衙门的八百里加急!\"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德全捧着漆盒,膝盖压过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她接过密匣时指尖微颤——这是胤礽的身体第一次正式监国,也是她迈向权力巅峰的试金石。
展开塘报的刹那,墨汁未干的\"黄河清江浦段决堤\"八字如利刃刺目。她忽地想起三日前巡查河道时,那个跪在泥泞里拦轿的老河工。那人枯槁的手攥着她衣摆时,曾嘶声喊着:\"殿下若开闸放淤田,这堤撑不过半月!\"
\"传旨。\"她蘸朱砂的笔尖悬在半空,映着琉璃灯罩透出猩红的光,\"即刻锁拿河道总督崔呈秀,着两淮盐运使衙门封存历年治河账册。\"阶下跪着的户部尚书佟国维猛然抬头,额头沁出的汗珠滚落在孔雀补服上。
乾清宫方向突然传来喧哗,十二盏明黄宫灯破开夜色。康熙的御辇停在丹墀下时,她瞥见龙袍下摆沾着夜露——这是自太子二度被废后,皇帝首次踏足东宫。
\"保成打算如何处置?\"康熙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她批注的奏折。那上面用蝇头小楷列着崔呈秀五年来虚报的土方量,竟精确到每船淤泥该配多少束草绳。
她将老河工的血书举过头顶:\"儿臣请开武家墩减水闸。\"话音未落,佟国维已重重叩首:\"万万不可!此闸一开,淮扬盐场尽毁啊!\"
辰时的朝阳刺破云层时,她已跨上御赐的菊花青。马鞭划过刑部衙门前石狮子的瞬间,三百缇骑如黑潮般涌向漕运码头。当崔呈秀藏在运盐船底的二十万两官银被起获时,她正蹲在闸口丈量新筑的拦水坝——那夯土层竟掺了七成沙土。
\"殿下真要担这千古骂名?\"崔呈秀枷锁加身仍嘶吼不止。她解下蟒袍盖在闸口绞盘上,对岸数万灾民的哭喊声随风传来:\"开闸放淤,能救三十万生灵;闭闸保盐,不过肥几个蠹虫的私囊。\"
申时的暴雨倾盆而下,混着开闸泄出的浊流淹没了她的鹿皮靴。当第一船赈灾粮逆流而上时,浑身泥浆的灾民突然朝着龙旗跪倒,嘶哑的\"太子千岁\"声震九霄。她望着水中倒影里胤礽的面容,恍惚看见自己当年初入东宫时颤抖的指尖。
暮色四合时,乾清宫送来道明黄绢帛。展开竟是康熙朱批:\"治河当效圣祖遗风,太子可全权调度六部。\"她抚过绢帛上未干的墨迹,忽然听见宫墙外飘来童谣:\"铁面太子爷,踏破漕运雪...\"
后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扮作太子妃的胤礽攥着染血的帕子冷笑:\"崔呈秀的侄子刚往承乾宫送了十斛东珠。\"她望着烛火下那张属于自己的脸,忽然将虎符按在案上:\"明日早朝,该清一清宫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