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兽首香炉吐出最后一缕青烟时,石静娴正盯着案头那卷《大清会典》出神。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忽觉小腹传来熟悉的坠痛——这具属于胤礽的身体,竟还留着每月癸水的记忆。
\"陛下,慈宁宫递了懿旨。\"司礼太监捧着明黄卷轴跪在阶下,嗓音里压着三分古怪。
石静娴展开卷轴的手猛地一颤。太后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闻圣躬违和,着即罢朝三日。凡奏疏批红、廷议决断,暂交议政王大臣会议。\"末尾竟还缀着太医院脉案:\"癸水不调,肝火过旺,宜静养忌怒。\"
暖阁外忽传来瓷器碎裂声。大阿哥胤禔硬闯宫门,蟒袍下摆还沾着御膳房刚呈的燕窝粥:\"皇阿玛当真……当真来月事了?\"这位曾率兵横扫准噶尔的猛将,此刻盯着她案头止痛的艾草汤婆子,活像见了罗刹国的双头蛇。
石静娴蜷在龙纹靠枕上,指尖掐着胤礽左臂那道猎伤疤痕。自打十年前与那冤家互换身子,每月这日都如赴刑场。更可恨今晨请脉时,新来的陈太医竟摸着不存在喜脉惊呼:\"陛下这是血不归经!\"
\"索额图带着三司堂官跪在乾清门外了。\"暗卫从梁上倒垂下来禀报,\"说太后懿旨关乎国本,请陛下暂交玉玺。\"
她冷笑一声,抓起朱笔在《刑狱录》上勾画。三日前刚查出索额图门人贪墨河工银两,这老狐狸倒是会借东风。忽听得窗棂轻响,一物裹着杏香掷入怀中——是翊坤宫常送的茯苓糕,掰开却藏着胤礽的字条:\"赫舍里氏与蒙古喇嘛有旧。\"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石静娴裹着玄色斗篷潜入慎刑司。狱卒早被换成粘竿处亲信,她掀开草席时,奄奄一息的蒙古喇嘛突然睁眼:\"太子妃娘娘……不,皇上想知道什么?\"
地牢阴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那喇嘛盯着她腰间悬的翡翠压襟,突然诡笑:\"赫舍里家当年用萨满咒术害元后难产,如今又要借太后之手……\"话未说完,喉头已插上枚淬毒银簪。石静娴猛回头,只见暗处闪过半幅宝蓝色旗袍——是惠妃宫里的掌事姑姑。
五更天回养心殿时,案头赫然摆着绣金线的月事带。拆开夹层,竟藏着漠南蒙古诸部与索额图往来的密信,落款处盖着科尔沁亲王印鉴。
三日后太和殿早朝,石静娴苍白着脸斜倚龙椅。索额图捧着议政王大臣联名奏折,声若洪钟:\"请陛下遵太后慈谕,暂歇……\"
\"歇什么?\"她忽然抓起茶盏掷在地上,瓷片正正插进金砖缝里,\"歇到尔等把黄河堤坝换成纸糊的?歇到科尔沁铁骑踏破喜峰口?\"
满朝文武骇然望来。只见年轻帝王月白常服下隐约透出血色,眉眼却凌厉如刀。索额图踉跄后退半步,怀中忽掉出串嘎巴拉念珠——正是那蒙古喇嘛随身之物。
\"传朕口谕。\"石静娴扶着龙椅缓缓起身,腹中绞痛反倒让她笑得愈发森冷,\"索相忧心朕的癸水,不如去刑部大牢想想自己的脑浆该怎么流!\"
慈宁宫跪满一地太医时,石静娴正给太后喂药。鎏金缠枝碗里映出老人惊恐的脸:\"保成你……你究竟……\"
\"皇玛嬷放心。\"她舀起汤药吹了吹,腕间翡翠压襟叮咚作响,\"孙儿只是让陈太医换了您的安神方——毕竟萨满咒术这种东西,还是少沾为妙。\"
窗外忽有白隼掠过,爪上系着胤礽从科尔沁快马传来的密报。石静娴望着懿旨匣里将将刻好的凤印,想起十年前初入东宫那夜,太后摸着她的手说:\"爱新觉罗家的媳妇,最要紧是温顺贤良。\"
如今凤印砸在青砖上的脆响,倒是比当年那句教诲动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