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张院使率先开口,神色肃然。
“启禀陛下,此七星龙蜕,药性纯正,并无异状。”
陈进亦是微微颔首。
“确如张院使所言,此物之上,并无寒髓散的痕迹。”
其余几位太医也纷纷附和,表示这截七星龙蜕并无任何问题。
这些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陈英哲的头顶。
他的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最后一点儿血色也从他脸上褪去。
完了,全完了。
他所有的辩解,在这些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魏德全去而复返,他脸色煞白,额上满是汗珠,一进殿内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惶与颤抖。
“启禀陛下!”
“老奴、老奴奉旨前往查验,那、那陈院判所说的试药小儿。”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
“那孩子,已经、已经毒发身亡了!”
“其状,与十殿下,一般无二!”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皇帝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胸膛起伏,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机。
赵旭忽地转身,赤红的眼眶中满是痛惜与愤怒。
他指着瘫软在地的陈英哲,声音因极致的怒火而嘶哑。
“陈英哲!”
“你还有何话可说!”
“是你,亲手调配的毒药!”
“是你,意图毒杀本王的皇弟!”
陈英哲此刻已是心丧若死,瘫在地上,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怀见状,眼中精光再次一闪而过。
他再次叩首,声音悲愤。
“陛下!”
草民、草民还要状告陈英哲贪墨受贿,中饱私囊!”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账册,高高举起。
“此乃他多年来收受各方贿赂,以及利用职权侵吞药材变卖的账册!”
“其中每一笔,都有据可查!”
这突如其来的指控,让殿内众人又是一惊。
皇帝拿起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陈英哲多年来收受贿赂的款项,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不仅如此。”
陈进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为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添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砝码。
“陈英哲在太医院的公事房内,设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密室,里面藏匿的,远不止这些金银财物。”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更有甚者,他还曾为前朝的丽贵人调配过虎狼之药,致其缠绵病榻,最终郁郁而终!”
此言一出,皇帝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这个陈英哲,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贪墨受贿,毒杀皇子,甚至还牵扯到前朝后妃的命案。
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死上千百回。
“好,好一个陈英哲!好一个国之栋梁!”
皇帝怒极反笑,声音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他指着瘫倒在地的陈英哲,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咆哮。
“凌迟!”
“给朕将这丧心病狂的狗贼,剐了!”
御前侍卫得令,立刻扑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陈英哲的肩膀。
陈英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吓傻了。
他拼命挣扎,口中语无伦次地嘶喊。
“不,不可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微臣冤枉!微臣真的是冤枉的啊!”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本古籍,那七星龙蜕,那明明是他平步青云的阶梯,为何转眼间就成了催他性命的利刃?
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然而,侍卫们哪里会听他的辩解,拖着他便往殿外走去。
哀嚎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解决了陈英哲,皇帝胸中的暴怒稍稍平息了几分。
但看着榻上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赵曜,他的心又揪紧了。
他转头看向陈进,声音带着一抹期盼。
“陈进,曜儿他……”
陈进上前,再次仔细为赵曜诊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睑,神色凝重却不失镇定。
他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陛下请宽心。”
“十殿下所中之毒虽然阴险霸道,但所幸发现及时。”
“微臣尚有几分把握,可尝试为殿下解毒,保住十殿下性命。”
“只是,此毒已侵入脏腑,即便解毒成功,殿下日后调养,也需耗费不少时日与心力。”
听闻赵曜尚有救,皇帝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血色。
他连连点头,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好,好!”
“只要能救回曜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朕都愿意!”
“朕将曜儿的安危,全权交予你了!”
他此刻,对陈进已是全然的信任。
赵旭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忧虑,随即上前一步,躬身开口。
“父皇,如今太医院院判之位空悬,群龙无首,恐于宫中各处诊疗事宜不利。”
“儿臣以为,陈进太医医术高明,沉稳干练,且此次于十弟之事上洞察入微,足以担当此任。”
皇帝闻言,目光在陈进身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
陈进今日的表现,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不仅医术精湛,且临危不乱,心思缜密。
“传朕旨意。”
皇帝沉声开口,威严的声音传遍大殿。
“擢升太医陈进,为太医院院判,即刻上任!”
陈进心中波澜微起,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他撩袍跪倒,恭敬叩首。
“微臣,领旨谢恩。”
“定不负陛下厚望,竭尽所能,为十殿下医治,为陛下分忧。”
怡和殿内的风波暂歇,陈英哲的罪行昭彰,等待他的,将是律法最严酷的裁决。
而这份裁决,很快便以雷霆之势,降临到了陈府。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陈府,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下人们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魏德全带着一队禁军,面无表情地站在陈府大堂中央,手捧圣旨,声音尖细而冰冷,一字一句地宣读着皇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院院判陈英哲,心术不正,包藏祸心,贪墨受贿,罔顾人命,更以阴毒手段谋害皇嗣,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朕躬恤民,然法理昭昭,不容姑息。着,陈英哲处以凌迟之刑,以儆效尤。陈氏一族,男丁尽数流放三千里,戍边苦寒之地,遇赦不赦。女眷,则贬为官奴,变卖入贱籍。陈府家产,尽数查抄入库。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