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心中微叹,声音尽量放得轻柔。
“清瑶,是我,陈进。”
“别怕,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一些安抚作用,慕容清瑶的挣扎略微减轻。
但她紧蹙的眉头并未舒展,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浓烈的恨意。
“他们、他们都得死!”
那声音,不似平日里的清冷,反而带着一种淬了毒般的狠戾。
陈进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轻声开口。
“好,让他们死。”
“都死。”
神奇的是,慕容清瑶的情绪竟真的渐渐平息下来。
她紧攥着陈进的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陈进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中,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女子,在梦魇中都充斥着如此强烈的杀意与绝望。
他不再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为她退热。
“陈忠,立刻去打一盆干净的冷水来,再多备几块干净的布巾。”
“是,少爷!”
陈忠应声而去,很快便端着水盆和布巾返回。
陈进接过布巾,浸湿,拧干,敷在慕容清瑶的额头上。
他又解开她的衣领,用湿布巾擦拭着她的颈项、腋下以及手心脚心。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物理降温之法。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走到桌边,取出纸笔,快速写下一张药方。
“陈忠,按这个方子去抓药,立刻煎了,用武火急煎。”
这方子是他针对高热惊厥、邪入营血所开,以清热解毒、凉血开窍为主。
其中几味药,对于控制伤口感染,亦有奇效。
陈忠接过药方,不敢怠慢,匆匆离去。
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陈进和昏睡中的慕容清瑶。
灯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陈进不时地为慕容清瑶更换额上的布巾,又细细观察她的面色和呼吸。
她的呼吸依旧急促,但比起方才,似乎平稳了一些。
这丫头,性子倒是倔强的很,连生病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少爷,药煎好了。”
药气浓郁,带着几分苦涩。
陈进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尚有些烫。
他将药碗放在桌上晾着,转身准备将慕容清瑶扶起来一些,方便喂药。
就在他伸手去扶慕容清瑶的肩膀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她枕头下方,似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角。
那是一个木质的小盒子,颜色暗沉,约莫巴掌大小,样式古朴。
奇怪。
之前为她处理伤口时,似乎并未见过这个盒子。
是她一直贴身收藏着,方才翻身时,不小心露出来的?
他心中泛起一抹好奇,但并未立刻去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小盒子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通体呈现出暗红色的小虫,从盒子的缝隙中,缓缓探出了小小的头颅。
那虫子约莫只有小指甲盖大小,身体扁平,节肢细密。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头顶那两根细如发丝的触须,正轻轻颤动着,似乎在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蛊虫!
陈进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这只暗红色的小虫,其形态、色泽,都与古籍中记载的某种蛊虫极为相似。
只是,蛊虫需以心血喂养,与宿主心意相通。
慕容清瑶,她怎会与蛊虫扯上关系?
难道说,她不仅懂得医术,还精通这神秘莫测的蛊术?
他想起初见时,她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清冷与决绝。
再联想到方才梦魇中,她那句“他们都得死”的切齿之恨。
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若她真的会蛊术,那么她口中的“他们”,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的仇家那么简单。
她来京城,又是否与此有关?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陈进脑中闪过。
他对慕容清瑶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也要危险。
那只暗红色的小虫,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又或者说,它并未被真正唤醒。
它只是试探性地探了探头,那两根细长的触须在空气中轻轻晃动了几下,便又慢吞吞地缩回了盒子之中,消失不见。
若非亲眼所见,陈进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深深吐了口浊气,压下心底的思绪。
无论慕容清瑶身上有多少秘密,眼下,救人要紧。
他收回纷乱的心思,将那只小盒子若无其事地往枕头下又塞了塞,确保它不会再轻易露出来。
然后,他才端过那碗已经晾得温热的汤药。
小心地扶起慕容清瑶,让她上半身微微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清瑶,醒醒,喝药了。”
他轻声唤着,用汤匙舀起一勺药液,凑到她的唇边。
一夜的物理降温加上汤药,天刚亮时,慕容清瑶的高热总算退了下去。
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陈进一夜未眠,眼下布着淡淡的青黑。
他仔细查看了她的情况,确认已无大碍。
这才略松了口气,嘱咐了新派来照顾她的丫鬟几句注意事项。
自己则转身回房,准备补个觉。
这一夜,他不仅耗费了体力,更耗费了心神。
那只暗红色的小虫,以及慕容清瑶身上潜藏的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躺在床上,脑中纷乱的思绪却挥之不去。
蛊虫,慕容清瑶,她的恨意,她的来历……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与慕容家,又有什么关联?
迷迷糊糊间,带着满腹的疑问,他总算沉沉睡去。
在陈进的悉心照料下,慕容清瑶的伤势日渐好转。
转眼又过了几日。
这天,陈进如常来到她的房间,为她右肩胛处的刀伤换药。
他解开缠绕的布条,露出底下的伤口。
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收拢,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没有丝毫红肿和流脓的迹象,显然愈合得相当不错。
他熟练地用干净的棉片蘸取药液,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