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皇驾崩后，皇城已有三年未办中秋灯会。
摄政王萧晗对这些热闹没有一点兴趣，但皇太后最近几次见他都特意提了这件事，他便打了个折，从内库拨了些银两给内务府，缩小了范围让人在宫中办一场中秋宴。
地点在宫中，钱也从内帑出，这便算是皇室家宴了，往常的话只会邀请皇室宗亲和公侯勋爵参加。
可皇太后在知道灯会变成晚宴后，马上便下了一道口谕，改了邀请名单。
——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女，凡年满十四未有婚配的都邀请来参加中秋宴。
这道谕旨的指向性过于明确，所以收到邀请的官员都马上看明白了，皇太后这是要为某位皇亲国戚选媳妇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为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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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必是为了给您挑王妃。”萧晗的幕僚甲唐恪一眼便看破了。
见萧晗没看过来，唐恪又说：“太后娘娘定是嫌您对各种喜闹之事不上心，有意让您早日成婚，好让王妃来替她劝您。”
萧晗终于从奏章中抬起眼，可又提不起兴趣接下这个话题，转瞬目光便又回到了奏章上。
幕僚乙董成钰捏着下巴，接起了唐恪的话，“王爷如今二十有四了，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不如就顺了太后娘娘的意，好好选一位王妃。”
萧晗又抬了一下眼，声音冷冷，“我为何要顺她的意？”
董成钰咂了咂嘴，终是忍住了没有更多劝说。
当今太后萧瑛和摄政王萧晗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都是上一任晋阳王萧梁的子女。
三年前先帝殷正忽然病重，病中不得不为唯一的才三岁的儿子殷恒早作打算。
在几番权衡后，殷正选择了儿子的亲舅舅，即刚承位不久的晋阳王萧晗来辅助新帝。
一方面，萧晗手握兵权，且以骁勇善战、心狠手辣闻名于朝野，可以遏制宗室子弟的狼子野心。
另一方面，异姓王不具备继承大统的合法性，这让殷正和大臣都放心。
再者，萧晗曾与殷正并肩作战，为殷正夺嫡出过不少力气，殷正也相信他同样会尽忠于自己的亲外甥。
这些打算都是利于新帝的。
却是把萧晗架在火上烤。
先帝驾崩后，萧瑛代新帝下旨封了萧晗为摄政王。手持权柄，萧晗可以守护皇权，却也会被皇权忌惮。
换句话说，他这个摄政王若做得不好，必然会遭到弹劾，会背上千古骂名；但若做得太好，只怕将来新帝亲政了，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他。
所以，萧晗理性上能理解太后为了守护皇帝而把他推出来，感情上却无法接受亲姐为了她的儿子将他置于如履薄冰的境地。
偏偏他的好姐姐还自以为把权力交到他的手上是为家族做了件顶好的事，非常自得。
见萧晗不虞，董成钰便不劝了。他能理解萧晗的逆鳞。
可唐恪更看重理，“王爷，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王爷只有您一个子嗣，您是该考虑血脉传承的问题了。再者，这个宴会您终归是要去的，去都去了，不妨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女子。”
萧晗抿着唇，沉默半晌不说话。
唐恪和董成钰却是同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至少，王爷没有再说暂不考虑成家之类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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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对剧情的熟悉，季如拿到请帖时并不觉得稀奇，但披着闺阁女子的人设，她还是问了季伯礼：“父亲，我有眼疾的事情不是因为被退婚而闹得众所周知了吗？为何宫里还会让我过去。”
比起公侯，皇室应该是更不能接受残疾的女子。
坐在上首的季伯礼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宫里那位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将同僚们的猜测稍作转达，“这些年太后不知安排了多少女子去见摄政王，摄政王从未动过心思。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便放宽了限制，只为给摄政王更多的选择。再者，即使不选你为妃，也不好因为你有眼疾便不让你参加宴会，毕竟京中患有眼疾的人也不是只有你。”
夜盲症的人不算很多，近视的可不少，在还没有眼镜的年代，近视并不耽误人们积极参与社交活动。
季如点了点头。
但她对这个宫宴没有兴趣。
“宫宴是从午后办到夜里的，碧荷她们又不能跟我进宫。为了避免我在贵人们面前失仪，还是请父亲替我辞了吧。”
季伯礼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沉思了片刻。
他一共就两个嫡女，一个已经出嫁了，剩下的这个虽有眼疾，却是生得花容月貌。
他从未因为季如患有眼疾就放弃为她谋一门好亲事，毕竟她嫁得好对他是有好处的。
眼前有一个攀附的机会，抓住了，他必能扶摇直上，可若是抓不住……
咦？抓不住好像也没有多大坏处。
下帖的人是早知道季如患有眼疾的，她出席宴会一为尽忠二不欺君，即使在灯火不明处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也肯定会因为眼疾而得到宽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训斥一道罢了，如何就不能赌一赌呢？
季伯礼摸了一把自己的短须，道：“终究是皇家的邀请，不好推托。你莫要担心，我会去信让你玥儿妹妹照看你的。”
话出后季伯礼马上便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好办法，连忙改口道：“或者，这两日我让你母亲下帖请大理寺卿杨大人的夫人及两位千金过府一聚，届时正好请她们多照顾你一番。”
季如听出了季伯礼的心思。
也是，这么好的一个在权贵们面前露脸机会，季伯礼如何会替她错过？
既是这样，那便还是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吧。
季如：“我幼时与钱太傅的长孙女见过几面，虽好久未见，应还是有些情分在的，我去拜托她吧。”
季伯礼心头一亮。
钱仕谦原为国子监祭酒，被先帝选为前太子的开蒙老师。前太子继任帝位后，钱仕谦因受摄政王器重而被提为太傅。这位可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啊。
这些年因听信了何慧君的话，季伯礼总觉得季如太没规矩，便总是任由何慧君约束她、将她关在内宅，倒是忘记了她及笄之前因为她外祖父的缘故，也是结识过不少贵女的。
季伯礼连忙说：“这很好，去拜见时需要带什么伴手礼，你去跟你母……你直接向管家要，我会跟他打招呼的。”
季如：“好的，谢谢父亲。”
季伯礼：“还有你的其他好友，无论是否已经出阁的，都不妨多走动，对你总归是有好处的。”
季如笑了笑。
点头应了。
果然啊，跟一个对自己没什么感情的父亲，还是谈利益最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