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溪的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垮了，被她那冰冷的目光击中，碎得一塌糊涂。他原本寻思着，家里破产这事儿一闹，大起大落都经历过，自己这心里，肯定任何变化、打击都能扛得住，再不会起波澜。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个刚冒头的愣头青似的，用那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去表达情绪。
江宇溪觉得自己穿上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早就没了年少时单纯的情绪。
哪能想到，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还是失控了。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抱住了眼前的女人，捧着她的脸，恶狠狠地朝着她的嘴唇亲了下去。
就跟一头野兽，这哪是单纯的亲吻，简直就是在破坏。
好像只有让她疼了，听到她在耳边因为疼而呼喊，才能确定这个女人就在自己身边。
他紧紧搂着她，两只手一个劲儿地用力，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头和血液里一样。
“江宇溪，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渣男！离我远点，别碰我！”
沈雨露受不了这个男人这种像要把人毁掉，她感觉他就像要把自己揉碎了一样凶狠，都能听到骨头发出那种怪声了，疼得她连喊都喊不出来，脸白得吓人，“我疼……”
“江宇溪，你快放开我！”
“露露……露露……”
江宇溪压根就没注意到怀里女人那痛苦的模样，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的名字，闭着眼睛发疯似的找她的嘴唇，就想亲她。男人的嘴唇直打哆嗦，都已经没法说出完整的字儿了，可还一个劲儿地想在她身上到处蹭。
“对不起……原谅我……”
那些他以前觉得自己死都不会说的道歉的话，这时候就像刻在脑袋里，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我错了……露露……”
“对不起……”
沈雨露被他抱在怀里，浑身都有点僵，不停地伸手去推他，想让他放开自己。
可一听到男人低声下气地道歉，她身子突然就僵住了，一下子都忘了挣扎。
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江宇溪，那个一直得让自己去追着讨好的江宇溪，现在居然跟她说自己错了。
沈雨露一下子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心里头那滋味，真说不清楚，又复杂又有点酸溜溜的。
就这么个男人，居然还会跟她道歉。
就在刚刚之前，他还斩钉截铁地吓唬她，说不给她股份，除非她跟裴寒年离婚。
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居然也能红着眼跟她说抱歉。
“哼……”
沈雨露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眼角居然还掉下一滴泪来。
她抬手一抹，“不是任何错误都能被原谅的，江宇溪，咱俩回不去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洒脱的人，性子虽然平平淡淡又理智，但是爱憎分得很清楚，拿得起也放得下。
就江宇溪背叛自己的时候，那心里，真像火烧似的难受极了。可一寻思以后的日子，她就咬着牙挺住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掉，特潇洒地扭头就跟他说再见。
哪怕在医院碰见，她也能装得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冷冷地冲他点个头，然后就擦身走过去。
她一直拿理智又成熟的成年人那标准来要求自己，提醒自己不能让感情把自己搅和得太乱。
她还不停地给自己洗脑，和江宇溪就好聚好散，给两个人都留个美好的回忆。
但其实就她心里明白，她一直在等那个男的一句道歉。
不管怎么说，沈雨露在他身上可花了好些年的青春。
她是全心全意地付出，一点都没留后手，爱的时候热火朝天，走的时候也利利索索，从来都不琢磨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
可这个男的，真就把她的付出当成天经地义了。
分手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沈雨露觉得自己在他俩谈恋爱那阵儿，真是卑微到了泥土里，还什么都没得到。
她就一直等着他的一句道歉，不需要他后悔，也不需要他回头。
就盼着听到他对自己说：“曾经辜负了你那么好的青春，对不起，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以后一定要幸福。”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沈雨露瞅着眼前的男人，那些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立马就想起了以前那些伤得她透心凉的事。
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放下……
“江宇溪，不只是为你，也为我自己，咱往后，能不见面就别见面了。”
沈雨露使劲吸了口气，想法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你要是还记着以前的事儿，真觉着对不住我，那就希望你能说话算话，把我爸的股份还给我……可别把你在我心里最后那点好印象给弄没了。”
说完，她就耷拉着眼皮，不再瞧他了。
江宇溪在那儿站了老半天，他瞅着沈雨露低着的眼角，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丁点儿的不舍，哪怕是怨恨或者生气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就只瞧见了她的无奈、感慨，还有那种失落的样子……
好像和爱有关的情绪都没了，就算有，那也淡得让人害怕。他一直以为分手之后，沈雨露才会是那个在原地走不出来的人。
毕竟她爱自己的时候那是又真又热乎，而自己，是要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慢慢爬上金字塔尖儿的。
到最后沈雨露就会带着对他的那份爱，在这漫长的人生里找个合适的男人，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他肯定会找别的对象的，慢慢地就把以前在学校的那些事儿给忘了。偶尔要是想起沈雨露，还能带着笑祝福她。
可现在，事情根本就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反而是角色颠倒了。
他才是那个一直在原地没动的人，沈雨露已经接受了他俩早就分手，而且再也不可能在一起这个事实。
她现在看起来还是有点难过的，对过去多少还是有点怀念。就算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会难受，可她也在努力让自己不再那么敏感。
江宇溪能预见到，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沈雨露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连点影子都不会留下。
“露露……你还爱我吗？”江宇溪突然嗓子有点哑地问了一句，声音又尖又涩的，眼睛也红红的。
刚问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在沈雨露回答之前，他赶紧打断她，说：“我知道你还爱我的……你爱了我这么多年，哪能说不爱就不爱？”
他就是怕听到那个自己不想面对的答案，所以就自己骗自己，然后还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露露，是我对不住你，那些股份本来就是你的，我会还给你。”
这好像是江宇溪头一回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脆弱。沈雨露没吭声，就点了点头。
她瞅了瞅江宇溪，又朝着门口那边示意了一下，这赶人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江宇溪心里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转身就想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露露……”
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可后面的话就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来。他耷拉着眼皮，关上门走了。
沈雨露一下子就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直都特别匆忙。就说父亲去世之后，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和江宇溪分手的时候也是干干脆脆的；还有分手后没几个月就闪电般地结了婚。
她做这些事就跟行云流水，从来都没给自己留个缓口气的空儿。
可是她和江宇溪毕竟好了那么多年，曾经也是真心实意爱过对方，哪能说忘就忘。
她一直都在逃避那时候的伤痛，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跟过去做个了断。
刚刚和江宇溪说的那些话，也算是把两人之间的事儿都说明白了。那道被背叛的伤口，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自己眼前了。
沈雨露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又疲惫又有那么一点点轻松。
她……已经准备好要从这伤痛里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