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夏觉得再与萧灿待下去,她可能要给自己开一副柴胡舒肝散来化解一下越来越旺盛的肝火。
重新给萧灿包扎,这回再触碰到他的皮肤就蓦然让她想起方才在温泉里的事,他环着她的腰,她也紧贴在他身前,温暖的泉水滑过皮肤,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她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医者之心已乱,宜夏暗自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境,尽量快且稳地帮他包扎好,外边的少州偷偷寻来了一身宫女的衣服给宜夏换上。
宜夏收拾着药箱对少州道:“你家主子起了高热,方才已经服过退热的药丸了,待会若是出汗记得及时擦干。”
她提着药箱转身对萧灿道:“之前也说过了,我没带有太多的伤药,后续的治疗没办法再进行,你得另想法子。退婚的事你帮了我,我没找到你要的东西是我欠你,如今救你一命,也算两两相抵,想必殿下也不会跟我计较。”
“好。”萧灿答应得很爽快。
宜夏暗中松了一口气,她怕萧灿不答应,若他不答应相抵,她也没办法,毕竟之前的交易内容不是这样的,他答应相抵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盟约结束了,以后她不会再与萧灿有过多的牵扯。
夜色的掩盖下,少州顺利把宜夏送回了小院。
宜夏叫住了正要走的少州,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颜色漆黑的牌子递给少州,道:“这是犀角,你家主子伤重,又饮了酒,怕是药丸也压制不住他的高热,犀角有镇惊安神退热祛昏的奇效,若他高热不退你便将这牌子磨一些粉末兑水让他服下。”
少州接过牌子小心地收进怀中,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姑娘大恩来日必报。”
“医者救人是本分,不求回报。”宜夏转身进屋,怕自己后悔将阿公给的犀角牌都送出去了。萧灿虽然可恶,但从未伤害过她,还帮过她的大忙,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就目前来说,若是他高热不退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她不能见死不救。
少州回到寝院,萧灿已经躺下了,正微微发汗。少州赶紧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汗,一点都不敢放松,老雷他们都被主子派去执行任务了,这次来行宫主子就带了他一个,若是主子有个什么好歹,不说大楚的陛下,老雷他们回来就能把他掐死。幸好主子自小习武,体质过人,发汗之后就平稳睡去了,第二日早上就好了许多。
少州伺候他起床,查看了伤口上包扎的纱布,只有少量的渗血,而且已经干了,比起昨天早上已是好多了。他不由夸赞道:“宜夏小姐的医术真好,主子看起来好多了。”说罢他拿出了宜夏给的犀角牌,“不知道这个要不要先还给宜夏小姐。”
“这是什么?”萧灿拿过来细看,是一块上好的犀角做的牌子,雕刻着栀子花的纹样,下方还有两个小小的字“阿暖”。
“这是昨晚宜夏小姐给的,说主子若是高热不退就用这个磨了粉兑水给主子服下。现下主子没事了,这个该还给宜夏小姐吧。”
萧灿调查过江宜夏的身世,生父不明,生母在她幼年就过世,去年外祖父病亡后才来了永平侯府。这犀角牌光滑圆润,透出玉质的触感,且上面有她的小字,应是她珍爱之物。这样的东西居然舍得拿给他做药,这小丫头还算是重情义,没白救她。
“万一我伤口恶化又发热了呢?”萧灿将这枚犀角牌放入袖中,道:“以后等我好了再还给她。”
春猎第一日,北齐文景帝携皇后、德、贤二妃及皇族重臣出席,许知礼和宜夏都换上了窄袖的猎装,许知礼悄悄地对宜夏道:“你别紧张,女子在猎场上只是应个景,待会骑马出去溜两圈就好了,没要求一定要打到猎物的。”
话音刚落,皇后忽然出声笑道:“永平侯薛涛的外甥女在公学射御二项中罕见地拿了甲等,陛下特许来参加春猎,不知是哪位姑娘,本宫想见一见。”
文景帝也笑道:“朕差点就忘了,朕也想见见太傅都夸赞女学子。”
宜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下稳步走出队伍,行至御驾前对帝后行了大礼。
文景帝打量了宜夏几眼,对她似乎颇为满意,与身边的掌事太监道:“将那雪花驹牵来,再给她寻一把合适的弓,朕倒要看看在公学射御中拿甲等的女学子究竟如何?”
“陛下,臣女那日考校不过是侥幸罢了,臣女技拙,恐有污陛下圣目。”
文景帝笑道:“不妨事,你尽管拿出真本领,若是好,朕重重有赏,若是不好朕可要连太傅一起罚。”
原本宜夏打算随意敷衍一番,她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可这下竟把太傅牵扯进来了,尽管她知道即便她没做好陛下也不会真的罚太傅,但毕竟会让太傅丢脸,太傅曾为她仗义执言,她不能牵连了太傅。
于是在掌事太监牵来雪花驹,接过缰绳和长弓后对陛下一礼:“臣女献丑了。”
宜夏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弓背在身后,今日穿着猎装的她显得英姿飒爽。雪花驹是当世名马,轻轻一拉缰绳便能知晓宜夏的意图。场地上的障碍与靶子原本都是给男子准备的,难度比公学考校时大了许多,宜夏丝毫不惧。
跑动一圈后已经与雪花驹磨合得很好,她拉动缰绳提速,雪花驹朝靶场跑去。宜夏一手控缰绳,一手取下背上的弓,张弓搭箭正要射靶,忽然前面一个障碍的木桩倒下,正好倒在马前,雪花驹前蹄跃起,此时的宜夏双手握着弓箭根本不能控制缰绳,雪花驹这一跃她极有可能从马上摔下来!
场边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许知书背着的手也是一紧,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宜夏面对这变故一点都不惊慌,双腿夹紧马腹,手上动作不变,雪花驹跳过木桩的那一刻,她手里的箭也射了出去,“哚”地一声正中靶心!
场边爆发出激烈的欢呼,不少精于骑射的男子都不住点头。
许知礼先是惊叫后是惊呼,很快就引来了淑慧郡主的不满。
淑慧郡主嗤笑道:“果然如玉琅说的那样,她这个表妹粗鄙不堪。”淑慧郡主的母亲与薛玉琅母亲卫氏是手帕交,淑慧郡主与薛玉琅自小也是好友,薛玉琅自然没在她面前少说宜夏的坏话。
“你说什么?”许知礼一听这话就叉起了腰,竖起眉毛道:“女子会弓马就叫粗鄙不堪?曾经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里恰好就有一位女将军,不仅配享太庙,太祖还封其为‘朝凰将军’,你的意思是太祖的眼光也粗鄙不堪了?”
“许知礼,你……”许知礼嗓门大,淑慧郡主顿时涨红了脸。
“我怎么了?我承认我不如宜夏,不像某些人自己不行也见不得别人好!”许知礼朝她做了个鬼脸,“这个时候葡萄刚结果还酸着呢,你少吃些。”
“许知礼!”淑慧郡主哪受过这等气,抓起面前的茶盏就朝许知礼砸去,许知礼灵活躲开,茶盏砸到地上一声脆响引起了帝后的注意。
文景帝问道:“怎么了?”
“陛下,淑慧郡主说女子射御是粗鄙不堪之事。”许知礼率先告状。
淑慧郡主自知闯祸,连忙跪下慌乱地狡辩道:“臣女没有!”
“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
“知礼!”贤妃轻声呵斥,又对文景帝笑道:“陛下不必在意,不过是小女儿家们拌嘴罢了。”
许知礼不甘地闭上了嘴巴,文景帝听了也是眉头一皱,正好宜夏回到御前,将弓马恭敬地交回了掌事太监的手中。
文景帝笑道:“太傅没有夸错,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他环视一周,正色地道:“不论哪个朝代,开朝之时皆为弓马打江山,所以‘射御’被列为君子六艺之一,而每年的春猎也是要让大家记得先辈们来时的路。我朝开国时也曾有一位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女子,是以女子公学也设有‘射御’二项,只是现如今女子‘射御’二项已经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项目,女子擅弓马却被嘲笑粗鄙不堪,我朝至先祖皇帝之后就再未出过女将,着实可惜!今日是这小女子让朕醒悟,女子弓马之术亦不能废!日后天下女子学堂皆要重视‘射御’二项,不得轻慢敷衍!”
“陛下圣明!”不知是谁唤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齐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