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江湖一品高手李寒舟亲自出剑拦下的人,自是不凡,至于是不是萧无明心中猜想的人,还得看了才知。
众人行走在官道上,萧无明朝身后的灰袍刀客问道:“宁一语,你说此人是何人?”
边走边观望远处剑光的宁一语摇头如实道:“气息隐藏得很好,恐怕修为还在李寒舟之上。”
略感意外得挑了挑眉头,萧无明啧啧两声,比一品高手还厉害得家伙,那岂不是得要圣人境?
如若真是圣人境,李寒舟现在还能活着?
萧无明摇了摇头。
武道修为发展千年,早已形成了很严谨的境界划分,虽说历史上真有能越级挑战记载,但不过皆是趁人病要人命的例子,修为也尚是浅薄,不过武夫三境水准,上不了台面,寻常境界是如此,作为最高的两个修为,更是如此,其中距离并不是简简单单一道鸿沟那么简单形容。
不过也如宁一语说的那般,能将修为隐藏得如此之好的武夫,恐怕不是圣人也快至圣人。
不过他此行意欲何为?
要说刺杀萧无明早就该动手了,哪里会扯上队伍里最为难缠的李寒舟。
始终快萧无明一步的赵翎并不是心急,能在众位公主脱颖而出的她可不单单只是靠着一张巧嘴和那上乘的容颜,心思之沉稳更是远超同龄女子。在宫里女眷还在期盼皇上降下恩泽时,她就悟出了深宫残酷道理,唯有自己强大,放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不然就算生得再如何好,也脱不过任人摆布命运。
自己的娘是如何,姑姑也是如此。
只是前者如今死在寒宫里,后者远嫁深山,难得下山一趟,世人都道其已死,死在了边塞。
就算是曾经的赵翎也是深信不疑。
对于前者后者,赵翎都不想模仿,于她而言,既然见过高楼大厦,就得让他们都臣服在自己脚下。
赵翎的变化肉眼可见的大,大到就算是萧无明睁一眼闭一眼都无法忽视的地步,不过他也并不过多询问,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不说,他便不问。
一行人以马三甲为首,邢无刚垫后,在一处山腰停下脚步。
雨水不见停歇,马三甲寻了块荒废凉亭,简单打扫一番后,萧无明等人才走入其中。
朝远方望去,只见雨幕朦胧间,剑光闪烁。
这是宁一语所言的最安全距离,再近就怕到时候两人真打起来,跑都来不及。
......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之处,一身青衫的李寒舟长剑横立,拦在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身前,正是刚才在酒家向萧无明讨酒喝的那个老翁。
“真人留步。”
李寒舟开口,雨丝正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衣摆上剑纹在雨中泛着冷光,他道:“既然遇见,那便是缘分,真人不用那么着急走。李某不才,想讨教几招道家绝学。”
雨幕中传来低低笑声,方才那醉醺醺的老翁竟已换上一身月白道袍,竹杖化作拂尘,正站在三丈外的老松树下。他抬手捋须,指尖凝着的雨珠竟悬在半空,聚成一枚剔透太极图,摇头道:“小友眼神不错,却忒心急了些。老汉我不过是喝口酒、散个步,何谈‘留步’?”
“既然远离江湖许久,真人消失就该消失得久一些,”
李寒舟踏前一步,脚下山道上竟裂开蛛网般裂缝,他道:“都说真人是道教断层第一,天才中的天才,寒舟仰慕多久,还请真人此招。”
“你这小辈也倒是难缠,不过既然都这般开口,那贫道就跟你过上两招。”
老翁长长嗯了一声,身上真气滚动,竟然整座山峰都跟着颤抖起来。
恐怖如斯。
山腰的众人听到也是一愣,宁一语率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喃喃:“三莲真人,没想到他还活着。”
老翁并不是旁人,正是五十年前道教最为辉煌鼎盛时出世的最为耀眼的天才,三莲真人。
这位就算是老爷子萧擎苍见后都不禁肯定的道教天才,前代江湖更是公开叫板天下魔教,在万寸山设下数多道教真莲,只为屠杀当时肆虐江湖的魔教,在与十位魔教高手大战数百回合后,不顾跌境风险,冒死斩杀九头,另一头则狼狈逃至蛮怒,至今下落不明。
此战之后,凤阙江湖再无魔教,江湖沸腾,却是苦了道教。
世人都说道教失了三莲,恐怕百年难以再超越佛教,事实也是如此,自三莲之后,无论是龙虎山还是武当山又或是万寸山,皆是沉寂百年,到了如今才有了星火般的消息传入众人耳朵里。
大雨间,三莲真人轻笑,拂尘一挥,身旁松针竟逆雨而上,在掌心聚成柄晶莹的剑,“萧望海那小子倒是会用人。不过小友既知‘变数’二字,便该明白,天要落雨,草要抽芽,强求不得。”
李寒舟不再多言,长剑出鞘声如龙吟。
他足尖点地,身形化作青影掠向老松,剑势未至,已将雨幕劈出丈许宽的缺口。
三莲真人轻挥拂尘,松针剑迎上青锋,刹那间雨丝在剑势里凝成冰晶,在暮色中绽开万千寒梅。
赵翎攥紧双手,只觉眼前剑光与拂尘交织,竟似有云雾在山间翻涌。
萧无明却注意到,每当李寒舟剑势凌厉处,老道的拂尘总能以巧劲化开,看似随意的挥扫,却暗合天干地支之数。更奇的是,被剑气震落的雨珠不落地面,竟在两人头顶聚成水镜,映出远山如黛。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老翁笑着退后半步,松针剑突然化作万千光点,钻进李寒舟的剑鞘,“小友的剑招练得不错,可惜执着于‘快’,却忘了‘慢’中自有天地。”
话音落地,李寒舟只觉剑鞘一沉,竟有千斤之力压下,忙运内力相抗。三莲真人趁机拂尘轻甩,将他扫至丈外,衣摆却未沾半点泥尘:“你输了,莫再纠缠,不然贫道定是打你屁股,今日之行,不过见见旧人之子,他平安,贫道便也心安。”
话音未落,老道转身踏入雨幕,身影竟与山水融为一体,就在消失间,他回眸看了一眼萧无明。
李寒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忽觉剑鞘里传来细碎异响,抽出剑时,竟见刃上缠着根松针,针尖还凝着滴酒,正是方才酒家老翁喝的绿豆酒。
雨幕渐收,青山如洗,唯有老松树下那滩酒渍,还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酒香,似在证明方才的交手并非幻梦。
山风掠过,酒旗再度作响。
雨停了,天边露出半轮残阳,萧无明感慨一叹后,白衣踩着水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