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暗潮湿的底层密室中,一群孩童畏缩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紧紧相依,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惊恐,不安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倚门而立的崔绍谦与李萧然身上。
这些孩子们,年龄最大的约莫七八岁,最小的仅有三四岁,他们中有男有女无不是衣衫褴褛,身上更是遍布伤痕。
只需瞧瞧墙角木槽中残留的泔水痕迹,便能推测出他们已很久未曾享用到一顿饱足的餐饭。
目光所及,一具具瘦弱的身躯,在赵倾然的束缚下被囚禁于此,李萧然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阵阵涟漪。
“真他妈是畜生!崔兄你身上还有吃的吗?”
“我又不是陈兄,身上永远带着小点心。你在等等吧,苏平已经上去叫他来,等他来就好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直达门口。
“孩子呢?”
“在里面,陈兄。”
陈蒨顾不得与二人再多寒暄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迈入密室当中。
孩子们见到一个陌生的人影蓦然出现,瞬间惊慌失措,泪水夺眶而出,却仅能压抑着喉咙,低声饮泣,没有一个敢于放声大哭,显然他们之前在这里的时候,没少受到赵倾然那些爪牙的大骂和恐吓。
这时陈蒨那已经忘得差不多,还在找工作的时候狗篮子用没有的心理学专业终于第一次发挥了作用。
他微微屈膝,脸上绽放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如同魔术师般,突然在孩子们眼前变出一捧精致的糖果,轻轻地撕开糖纸,将那份甜蜜送进距离他最近的小姑娘口中。
糖一入口,小女孩面上的恐惧缓缓褪去,脸上渐渐浮起一抹难得的幸福感。
“好好吃,谢谢叔叔。”
陈蒨把手放在那逐渐放下戒备的小姑娘头上,纠正道:
“叫哥哥!”
“哥哥。”
“真棒,现在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呀?你家在哪呀?你的父……”
一炷香后,陈蒨方在忠诚的死士扶持下缓缓起身,舒展了下他因久蹲而发麻的双腿。
“这群孩子来自天南地北,但无一例外,全都是被赵倾然的人掳掠来的,至于掳掠来是做什么就不知道了,我得再去审审她的那些心腹们,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有用的隐情来。”
说完陈蒨又兑了一口袋面包和水递到李萧然手上嘱托道:
“你跟绍谦去给这些孩子们分分,对了,可别都吃你俩肚子里啊!”
“陈兄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俩怎么会分到自己肚子里呢?”
陈蒨嘴角微微一抽,显然并未将李萧然言之凿凿的承诺放在心上。在反复叮嘱几句之后,他便步出了密室,同时示意身后的死士将赵倾然的几名心腹带到外面去,他要好好招待一下这几位垃圾。
“啊啊啊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环绕在田庄的上空,久久未能散去,陈蒨平躺在躺椅上欣赏着眼前的的几人。
他们满嘴的牙齿被一一掰断,手上的指甲也已被全部拔掉,十指上更是被一根根粗糙的木签所贯穿。
都说十指连心,那撕心裂肺的痛让他们都后悔来这人世间走了一遭,想要咬舌自尽,可牙床空空,连死在现下都成了一种奢望。
陈蒨翻身抄起一旁装满盐水的水枪,朝他们的手上的伤口射去,嘴里还不忘好心的劝道:
“我说几位,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她赵倾然能给你们什么,让你们在这群孩子的事上,嘴比那三防大门还硬?
她今晚被我们抢了数不清的金银钱财还有三十万石的粟米,你们不会还觉得能在赵倾然那里有什么活路吧?不会吧?不会吧?”
一次次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终于压垮了这几名心腹的脊梁,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试图与陈蒨在讨价还价一番,争取最后的利益。
“我们可以告诉你此事的真相,但要陈蒨你起誓,你知道真相后必须要放我们一条活路,还要给我们一大笔钱,并送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陈蒨微微颔首,对着一旁的杨昭达耳语几句后,起誓道:
“我陈蒨指洛水为誓,只要你们说出此事真相,我陈蒨绝不会动手取你们性命。”
见陈蒨应允了自己提出的条件,先前与之讨价还价的那名心腹这才缓缓松了口。
“我们为奉朝摄政长公主赵倾然之命,在民间用各种手段去掳掠十岁以下的幼童。
公主他每隔十天就要让我们送去一批幼童,有的是取他们的心肝出来烹饪,说是食之可以延年益寿。
有的则让公主送去给一些朝中有特殊癖好的官员以供玩乐,用以收买人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陈蒨也停下了手中几个录音笔的录音。
正当几名心腹以为自己躲过一劫之时,杨昭达那不带有一丝情感声音从陈倩身后传来。
“来人!先将他们这些渣滓的舌头给我拔出来,再将其削成人彘!”
几人闻声立刻惊惶失措,面色骤变,随即开始朝着陈蒨大声怒斥起来。
“陈蒨你以立誓放我们一马,现在却言而无信,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陈蒨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与我无关态度来,轻蔑地解释道:
“天地良心,我只起誓自己绝不动手取你们性命,可我有起誓他杨昭达不能取你们性命吗?
再说了他杨昭达也只说拔掉你们的舌头,再把你们削成人彘,这顶多算是给你们上刑而已,并不算是杀你们。
要是你们不巧真的死了,那也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所以算是你们自己杀了自己才对。”
“哦,我在补充一句,我们陈家好死,赖死,都一定比你们全家晚死!”
说罢陈蒨便不再理会身后的哀嚎声、怒骂声,带着杨昭达头绝然转身,径自离去。
再回到小山旁边时,那密室中的孩子们已被几家部曲妥善带出,凝望着那一束束充满感激的目光向自己投来,陈蒨忍不住跟身旁的杨昭达感慨道:
“我说咱们七家怎么和那帮幸臣暴发户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呢,看来现在这个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咱们是人,它们是畜生,从生物学的角度讲咱们和它们就不是一个物种。”
“所以咱们七家才能立族四百余年而不倒,而不是像那些暴发户似的攫取权力没有几年自己内部就已经腐化的差不多了。”
杨昭达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摸着那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嘀咕道:
“折腾一晚上了,又冷又饿的,赶快忙完我也该回府休息去了。”
“我在府上煮了面,炖了肉,还卤了鸡蛋,等待会把这的钱粮全部搬完,跟我一起到府上再吃点去。”
“好啊,我也尝尝蒨儿你的手艺去。”
见两人的话题越聊越歪,李萧然赶快出言打断道:
“陈兄,密室里那些孩子们你打算怎么安置呀?”
“唉,都是些可怜孩子,那些知道家在哪的,还有亲人在世的就遣人把他们送回去和家人团聚吧,没有家的就暂且在陈家的庄园住下,我找人教他们些能养活自己的活计,以后也好有口饭吃。”
也不知从何时起,李萧然心中的陈蒨已由起初的抱团篡位的同谋者,逐渐演变为引领团队航向的舵手,再到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直至如今,其形象已与古之圣贤别无二致。或许,他那句为了激励人心而说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并非仅仅是一时的空言,而是真的有在试着努力将其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