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萧华昭猛地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砖上,“爹爹……爹爹也说很快就会好起来!他说等他好起来了,就教我射箭……带我和娘亲去北疆的……” 小姑娘哭着话都说不下去,并不坚强的身体因为抽泣而剧烈地起伏着。
那个大雪纷飞的腊月,那个被药味和绝望笼罩的乾清宫,那个最终冰冷的手……所有被刻意压抑的悲伤和恐惧,在这一刻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被彻底引爆。
养心殿内一片死寂,百里兴安和杨婉兮都别开了脸,不忍再看;百里执疏的瞳孔收缩了一瞬,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小姑娘颤抖的说着:“你带昭昭一起去好不好?我很乖的,也很听话,我就在营帐等着好不好?”
杨婉兮听到这话猛的抬头:“昭昭!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所以还是很危险对不对,阿执还是在哄我对不对!所有人都知道很危险,只有我被瞒着对不对!”萧华昭崩溃的喊着,她不想让他去,爹爹才走没多久,太医说是因为年轻时的伤病累积的,她害怕的,害怕百里执疏以后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离开她,她不要!
百里执疏紧紧的抱着小姑娘,父皇临终前苍白的面容、虚弱的嘱托,以及眼前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喊,瞬间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昭昭,我承认这次确实很危险,但昭昭要相信我啊,我这么厉害一定没有问题,会回来的,不要哭了啊,小姑娘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带昭昭去……”
“昭昭,听皇兄的话,在寿康宫陪着母后,你跟执疏都去,让母后如何是好?她该多担心?昭昭还小,不能跟着去的。”
“是啊昭昭,你看如果你跟着去,那执疏是不是还要照顾你?很多行动他不方便的,留在母后身边也让执疏没有后顾之忧,是不是?”
小姑娘听着他们的话,没有吭声只是紧紧的抱着百里执疏的腰不放,小声的哭着。
“昭昭……”
“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的,我只是说一说,你昨日骗我,骗我要带我去庄子上玩,其实你昨日就准备好,今日要来找皇兄,请旨出征对吗?”
“对不起啊,昭昭,怕你担心睡不好觉,便没有同你说。”
“昭昭,跟嫂嫂去洗洗脸,都哭成小花猫了,等下去母后宫中用午膳,今日舅舅大抵也会留下,母后也一定很担心,我们一同去,让她宽心好不好?”
“好……”小姑娘低着头放开百里执疏的腰,任由杨婉兮牵着她去暖阁清洗。
暖阁
“我们昭昭很懂事,知道要以大局为重,放心,执疏答应我们昭昭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肯定会赶回来的。”
“嫂嫂,我不想这么懂事,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啊?这样就不用你们替我操心了,还可以陪着阿执去任何地方。”小姑娘闷闷不乐的开口。
“昭昭,其实你一点也不让操心,相反你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你皇兄跟我没有孩子,执疏长大了以后,也不似小时候那般好玩,一逗就生气,总要跟你皇兄干架,父皇和母后有时候也头疼着呢;但你不一样,从小就招人疼,小时候古灵精怪的,渐渐长大了又随了你母亲和父亲温婉端庄,偶尔露出的孩子气,也让人喜欢,弥补了我同你皇兄,父皇同母后,很多的遗憾;昭昭能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是我们不可多得的福气。”杨婉兮放下手中的帕子,拨了拨小姑娘额前的碎发,温柔的开口。
“嫂嫂……”
“好了,嫂嫂陪你去昭月殿收拾些东西,母后听到执疏要出征,估摸着同昭昭一样,一时间接受不了,我们昭昭这段时间就好好的陪母后,嫂嫂也会日日去寿康宫的。”
“阿执说,让昭昭搬到寿康宫的云昭殿住,继续住在未央宫不太好。”
“为什么?”
“阿执之前想回麒麟殿的,是我不愿意……我不想跟阿执分开;阿执说他已经十七岁,快要到弱冠之年了,不适合跟皇兄皇嫂再住一个宫殿了,其实还有说不适合跟昭昭睡在一起。”小姑娘不高兴的踢了踢脚下的砖,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阿执,讨厌!
杨婉兮愣了一下:“啊,我倒是忽略这一块,那昭昭是不想跟执疏分开,所以愿意离开昭月殿,搬去云昭殿?”
“嗯,之前娘亲不同意,前些日子突然就同意了。”
“大抵是母后想通了,想要同昭昭一起好好生活。”杨婉兮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说道,母后四月初搬去寿康宫,如今也一个月左右了,想来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之前恐怕是怕她自己吓到小姑娘。
云昭殿
夜风带着庭院里初开的栀子花香,悄然卷入殿内,吹拂着萧华昭散落的几缕碎发。
“哼,不要你碰我!”百里执疏去拉小姑娘袖子的手被小姑娘拍掉,只见小姑娘气呼呼的瞪着他,不给他碰。
“昭昭,我错了好不好?这次就原谅我,以后必定不会再犯了。”
“那你说,霜降前一定回的来吗?”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执拗的问道。
百里执疏沉默了一瞬,小姑娘便开始哭起来,百里执疏慌乱的用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珠:“昭昭莫哭了好不好?今日都要把眼睛哭肿了,明日江行依她们该笑话昭昭了。”小姑娘偏头不给他碰,心里想着徐宜薇恐怕眼睛比她还肿,她们才没功夫笑话她呢。
百里执疏见小姑娘不理自己,又开口道:“霜降前确实未必回得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姑娘的头转过来看着他,“霜降前就算打退了叛军,但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得让突厥彻底消失,吐蕃重新选出忠诚于我大梁的新的可汗,方能稳定西南的局势,所以……”
“我知道,你要给我写信,要经常写,最好每日都给我写……”
“那都派来给昭昭送信了,谁打仗啊?”百里执疏哭笑不得的说。
“哼,你不要骗我,日日送信是驿站的人,就是可以的,我都打听过的,你忙的时候不给我写就好了,但总不会日日都忙吧?”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盯着百里执疏,仿佛他不答应她就立马哭出来。
“好,我答应昭昭,一定经常给你写信好不好?绝对不让我们昭昭担心,行不行?”
“行!”
百里执疏听到小姑娘说完“行!”正准备让她收拾好睡觉,就看到小姑娘动作极其缓慢而郑重地,把他腰间的平安结解了下来,红绳有些磨损,玉珠温润依旧。她将它小心地系到他自己的左手腕间:“这个系在这里!”
“那腰间就没有了啊?”
“有的。”小姑娘从她的枕头下面又掏出一个,一看就是新编的,因为比之前的都工整精致。
“昭昭,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