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还留着余温,是方才林奕欢跪过的。
夏时手里握着一串新请的檀香佛珠,绕在指尖慢慢摩挲。
她望向菩萨时,脸上少了平日的张扬与冷冽,整个人笼在一层淡淡的光里。
目光无比坚定,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来。
她双手合十,手指微颤,倔强地抿着唇,闭上眼,心里有个声音在祈祷:“求菩萨保佑他平安,早日醒来。”
“求菩萨保佑我们永远在一起,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良久,她缓缓睁眼。
“我有两个愿望,一是希望他平安,二是,希望他只属于我。”
她睫毛轻颤,眼角泛起湿意,再次磕头。
“菩萨,只要我跟他能共度余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折我十年阳寿,只求他睁开眼睛时,忘了所有人,重新认识我……”
她变下腰,额头触地,久久未抬起。
佛前寂静,香烟缭绕,她的影子覆在佛像脚下,小小的一团,却深藏不为人知的执念。
良久,她又抬头,再次看向佛像,眼神慢慢由祈求变得沉静,最后轻声说道:“求您了。”
她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不是得意,也不是悲伤,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
是爱至深处,愿赌一切的孤勇。
她再次合掌磕头,寂然无声。
来回车程六小时,林奕欢一点也不觉得累,在回去的路上,甚至也没有睡会儿。
她满脑子都是顾司野,满脑子都在希望菩萨听见她的心愿。
想着想着,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铂悦华府,傍晚时分。
林奕欢早早就吃过晚餐,陪果果阅读,聊了会儿天,然后守着她睡着。
回到主卧室的时候,也才晚上八点。
但她打算早点睡,早点进入梦里,看看能不能跟他相遇,看看这个寺庙到底灵不灵。
洗完澡,望着窗外的夜色发了会儿呆。
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低声说:“宝宝,爸爸他……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灯光柔和,她回到床上,侧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很神奇,梦境悄然而至。
梦境里,她站在一片被晚霞染红的山坡上,脚下是柔软的草地,风儿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景色真的很好,这一刻很惬意。
忽然,远处的光影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光朝她走来。
“司野!”她兴奋地唤着他的名字,并朝他招手。
他穿着她记忆中最熟悉的黑色衬衣,神情淡定,嘴角带笑。
他的眼里,没有伤,没有痛,只有温柔。
他在朝她走来。
她怔住了,再次定睛一看:“司野!真的是你呀!”她拎起裙摆朝他跑去,满心欢喜。
“小心!奕欢!”他朝她走来,朝她伸手,眼神缱绻得像是从记忆深处流淌出来。
小小的她猛地扑上去,他抱着她转圈圈,这会儿她还没有怀孕。
他把她放下来,她踮起脚尖,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是真的,温热温热的。
“你去哪里了?”她眼眶湿了,“以后可不许丢下我。”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指腹温柔得像风拂过湖面:“奕欢,我来看看你,瘦了?”
“看看我?”她声音发抖,顿时像个无助的孩子,“你又要走吗?”
顾司野轻轻摇头,把她拥入怀中:“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他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
“可是我好怕,你是不是遇到了很危险的事?是不是快坚持不住了?”她红着眼眶问他,语气急切,“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他轻声安抚:“别怕,我答应你,会回来的,我们还没好好过日子呢……我还要陪你把孩子生下来,看他学走路,喊爸爸妈妈,你会怀宝宝的。”
“什么宝宝呀?你要去哪?!你站住!!”梦境里,林奕欢疯了一样地往前追。
“你要小心,别摔着了。”他的身影往后飘,仿佛双脚是不着地的。
他声音低哑温柔,嘱咐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哭,别难过!”
她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了,忽然眼前一阵迷雾升起,顾司野消失了。
“别走!”现实中,林奕欢猛然睁开眼,却只能借着小夜灯的光,看向熟悉的天花板。
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只躺着她一个人,身边空荡荡的,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巾。
是梦,梦里的情景仿佛近在眼前……他还是那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
林奕欢坐起身来,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
这个南音寺果然是灵验的,司野出现在她的梦里了。
所以,她许的其它的愿望,也会一一灵验吧?
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照片,“司野,我相信你。”
“你说你会回来,那我就等你。”她的目光十分坚定,“我和宝宝一起等。”
“等到你回家,和我,和我们一起度过余生。”
倦意袭来,她放下照片,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他如果能回来陪产,那该多好?
生果果的时候,她对这种未知的痛苦,有些懵懵懂懂,但是现在,她畏惧那种撕裂般的痛苦。
如果他在身边,那么他就是最好的止痛药,她一点也不害怕。
索菲王室的人并没有回索菲,他们只是暂时离开了顾家老宅。
既然已经查到了王子的失踪跟顾家有关,那么他们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先生,最近出了点事。”
顾淮之的书房里,阿商站在他身后,犹豫再三。
“说。”中年男人扶了扶额,最近为司野的事情,实在是伤神,就差没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了。
阿商也知道他心烦,最近晚上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怎么了?”顾淮之抬眸,“你直说。”
“索菲王室来人了,因为王子失踪一事,找到了顾夫人。”
顾淮之眸色豁然一睁,“……”
看出他的紧张与担心,阿商赶紧说道,“那天林小姐去了老宅,把这事暂时化解了,但是目前查到,他们并未离开京都。”
“为什么不早说?”顾淮之拧眉,语气里难得地责怪,因为阿商是心腹,办事特别给力。
阿商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因为您说过,除了太子爷的事,任何事情都不要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