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莹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泣不成声,但还是艰难起身,打开了门,随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脚下一软,便靠在门上缓缓倒了下去。
钟归远轻叹一声,扶起钟莹往屋内走去,让她在梳妆台前坐好,随后便招呼那些宫女进来,让她们给钟莹梳妆。
钟莹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动也不动,任那些宫女如何梳妆,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也没有落泪,只是默默摩挲着那枚阴阳鱼佩。
钟莹现在的状态着实不是太好,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惨白,眼圈发黑,连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嘴唇皲裂,抹上口红之后那些裂开的口子更显猩红,看起来有些瘆人。
但钟莹似乎对此并不介意,依旧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任她们摆布。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堪堪打扮好,钟归远在一边轻轻拍了拍钟莹的肩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法说,钟莹如此这般,任谁看着都会心疼,但他却是亲手把钟莹变成这样的恶人之一,他什么也不能说,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转身走出屋外,让宫女们给钟莹更衣。
钟归远看向大唐的方向,他这次要亲自陪钟莹去大唐的原因之一,就是警告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若是他敢让钟莹受一点委屈,仅凭他一人,也能只身血洗东宫。
哪怕九反上师出手也没用,虽然当年洞庭一战他一样受了重伤,落下了隐疾,此生只能在天武边缘徘徊,但如今的九反上师已经没有足够的寿命支撑他再回巅峰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而这,也是他最后能为钟莹做的,最起码,能让他心中少几分愧疚。
如此想着,却听身后的屋内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声,随后便是一阵“叮叮咣咣”的砸东西的声音,不用想,肯定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宫女碰到了或者是想摘了钟莹手中的阴阳鱼佩,钟归远对此没有什么表示,毕竟他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总得给她留个念想吧,虽然他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也忒残忍了点。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钟归远缓缓转身,一个脸上留着清晰的五指红印的宫女低着头率先走了出来,钟归远只是道:“下次要懂规矩。”
那个宫女赶忙称是,随后便快步离开。
钟归远看着钟莹,见钟莹此时身着华服,妆容精致,虽然气色很差,但也能毫无悬念地将那些所谓的江南美女比下去。
钟归远强行挤出点笑容,道:“走吧,莹儿,皇叔公亲自带你去见见那位大唐太子,我还有点话嘱咐他,要是敢对你不好……”
钟归远话还没说完,却被钟莹打断道:“走吧,皇叔公。”说完,便不等钟归远,自顾自地往府外走去,脚步虽不紧不慢,但每走一步,似乎都下了很大决心。
钟归远依旧轻叹一声,默默陪在钟莹身边,出了府,和钟莹坐在马车里,一路无话。
大唐的使团就在不远处,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杨世平身着一身朱红官服立在一侧。
钟莹面无表情地掀开帘子,看见杨世平的一瞬,曾经的记忆又涌上心头,眼泪又在眼眶打转,紧皱着眉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杨世平见钟莹这般,而且气色也不太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着微微一礼,道:“老朽杨世平,见过太平公主。”
钟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杨世平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道:“公主莫急,我们即刻启程,太子殿下已在太子府等候。”
可就是这一句,让钟莹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放下了帘子,不想再去看外面。
杨世平顿时有些茫然,方才他看到了钟莹手中那一半阴阳鱼佩,与谢瑾视若珍宝的那一半正是一对,就说明谢瑾并非一厢情愿,可钟莹的反应。
嘶,杨世平不明白,只能感慨一句猜不透年轻人的心思,随后便坐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行人即刻启程,前往大唐。
以他们的速度,七日之后便能到大唐,三日的陆路之后便在苏杭乘船走水路,再走三天水路抵达洛阳之后再走一天陆路便可入京兆。
这是杨世平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这样一来,不仅速度最快,而且沿途路过重镇,大大增加了此行的安全性,虽然现在天下太平,而那些流民匪寇也没那么和九族过不去要来劫朝廷派出的使团。
可也须小心驶得万年船,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一点差池,那他这个主使也就该以死谢罪了,而且还关乎两国的太平,所以他不得不小心。
…………
京兆这边,这几日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谢瑾每天呢就是太子府练练剑,和张巨卿、李青莲一起聊聊天,然后在夜深人静时想想钟莹,日子好不逍遥快活。
而现在,他正在甘露殿中与皇帝对坐手谈,谢玄在时,他还能有事没事去明王府转转,谢玄也很是欢迎。还是那句话,若是不论及权力,那么他们兄友弟恭,这一点是实打实的,可谢玄如今应该还在沉迷山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这也让谢瑾少了个可以解闷的人。
杨世平已经给他来信,他们已经启程了,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今的他们应该已经上了水路了。
随着与钟莹再次相见的日子越来越近,谢瑾心中竟没由来地有些忐忑,心中的思绪就像是柳絮一般,只要风一吹,便到处都是,只要有一点火星,便能在谢瑾心中烧出一片火海。
如此这般,以至于他的落子也没有了章法起来,随着第三次落子失误,眼看一条大龙便要被屠。皇帝默默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之中,看着谢瑾,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去江湖几年,棋也不会下了?”
谢瑾知道皇帝这是在调侃自己,但也只是笑笑,道:“父皇打趣我了,我只是……”只是什么呢?他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措辞。
皇帝轻笑一声,也不再追究,而是转移话题道:“你觉得,朕设陪都,派谁做首辅大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