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疤脸倒在地上，虽然看起来痛苦地蜷缩着，喘着粗气，却仍不忘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句：“别……别跑！”
这声呼喊，听在我耳中却如同一个预设好的信号。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走向紧贴着墙壁、脸色微微发白的陈世柠，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小姐，我们快走！”
说完，我护着她，敏捷地从那五个或躺或坐、看似失去战斗力的大汉身边越过，快步离开了这条是非之巷。
蜀大的校门已然近在眼前。
我将陈世柠安全地送到校门口，混入往来的人流之中，她脸上那丝受惊的苍白才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血色。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仿佛刚刚认识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淡淡的语调：“没想到……杨主管的身手，还挺厉害的。”
我微微躬身，尽量表现得谦逊，回应道：“在六联帮这种地方混饭吃，没点防身的本事，恐怕也待不下去。好了，小姐，您快进去吧，校园里相对安全。我……我得回去查查，刚才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将陈世柠送进校门，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深处，我脸上的谦恭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
我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刚才那条巷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
巷子里，刚才那五个被我“打倒”的壮汉，此刻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一个个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互相说笑着，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简直如同没事人一般！
而巷子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干练职业西装、胸前挂着记者证的身影，正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几封信封，逐一递给那五个壮汉，显然是在结算“尾款”。
看着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胸腔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正好与我对视。
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对着那五个壮汉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地说道：“行了，你们做得很好，可以走了。收了钱，规矩都懂吧？嘴巴严实点！”
那五个壮汉嬉皮笑脸地接过钱，为首的刀疤脸甚至还讪笑着凑近一步，说道：“老板，下次还有这种好活儿，记得还找我们哥几个哈！价格公道，演技逼真，我们是专业的！”
那人也配合地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敷衍的笑容：“一定，一定！”
看着那五个“演员”勾肩搭背、心满意足地离开巷子，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直接挡在了那人面前，压抑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我一声？！”
眼前之人，正是康队手下那个看我不顺眼、总爱给我找麻烦的陆恬！对外，她挂着记者的身份作为掩护。
真是应了那句话——小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陆恬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哟，反应挺快嘛，还是被你发现了。怎么样？经过这么一出，那位陈家小姐，是不是对你更加信任、更加依赖了？”
我步步向前逼近，眼神冰冷得几乎能冻伤人：“这种烂俗偶像剧里才有的狗血套路，也就只有你这种脑子里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才搞得出来！”
我本以为上次之后，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培养信任”计划，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她竟然会瞒着我，重新来这么一出！
陆恬面对我的逼近，倒是丝毫不惧，反而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保持距离，语气依旧轻松：“你就说，效果是不是很好吧？而且……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嘛，刚才那几招，一拳一个，干净利落，架势挺足啊。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我停下脚步，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深吸了一口，才缓缓说道：
“从一开始，我就有所察觉了。如果真是省城道上混的，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鲜少有人不认得我这张脸。而那些不认得我的，多半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底层混混，他们哪有那个胆子，又凭什么敢去觊觎六联集团的股权？”
我吐出一口烟圈，继续说道：“再加上……跟他们交手的时候，我就更加确定了。他们的攻击，看似凶猛，实则留了很大的余地，更像是配合演戏，而不是真正的亡命搏杀。我的推测，没错吧？”
陆恬闻言，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揶揄：“可以嘛！本来以为你就是个运气好点的小混混，没想到观察力还挺敏锐，心思也挺缜密的。看来，我这一把，算是推对人了？”
我把抽了没几口的烟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用力碾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低吼道：“姑奶奶！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这是在省城，那可是六联帮！走错一步，是真的会没命的！麻烦你下次有什么‘奇思妙想’的行动，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给我一点心理准备行不行！”
陆恬被我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脸上依旧没什么悔意，只是摆了摆手，敷衍道：“好啦好啦，知道了，下次注意行了吧？不告诉你，这不也是为了显得更真实嘛，不然你怎么能演得那么投入？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说完，她不等我再开口，转身就朝着巷子另一端快步走去，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我看着陆恬那迅速远去的、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我仔细回想，陈世柠决定今天返校的事情，我并没有向康队汇报过，行动组的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
那么，陆恬是如何如此精准地掌握我的行踪，并提前安排好这出“英雄救美”戏码的？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康队给我的那部用于紧急联络的手机……里面恐怕内置了定位系统。
我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都一直处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从未脱离过他们的眼皮子底线。
这种感觉，并不比被陈修监视好受多少。
一种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屈辱感和深深的无力感，悄然攥紧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