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嘴角挂着秦盈从未见过的纯真笑意,声音也变的轻柔:
“我们曾经那么开心……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出去玩,下雨天,他会把唯一的伞倾向我,自己的半边肩膀湿透,那时我十五岁,他十八岁……”
秦盈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上粗糙的墙壁。
而顾平安的神色瞬间从温柔坠入癫狂,她突然扯开领口的珍珠项链,浑圆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之间那个可笑的婚约。”
头顶的白炽灯滋滋闪烁,顾平安的眼神愈发疯狂,在她扭曲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孙红梅、秦美华……他们全是棋子!我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让寒洲看清,你根本配不上他!”
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混着血丝滴落。
“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
哽咽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浓稠的恨意,声音陡然尖利:
“可靳文阁那个畜生!他知道了我乔装去考场陷害你,竟然拿这件事要挟我!”
她的眼里忽然蒙上了一层恐惧,仿佛回到最初让她噩梦缠身的地方。
城郊芦苇荡里,靳文阁将她抵在潮湿的树干上,皮鞋碾碎满地芦苇,潮湿的霉味混着酒气狞笑着逼近,她绝望地躺在地上,喘息声混着蝉鸣刺进耳膜:
“傅寒洲算什么东西,还不让你跟我在一起?现在你乖乖听话,我就把话烂在肚子里……”
那天之后,顾平安的指甲缝里总藏着洗不净的泥垢。
“他要我陪他,像条狗一样!”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疤痕在冷光下泛着青白。
“我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说要娶我,如果不答应就公开所有事……”
她诡异地笑起来,看着秦盈的眼神让人感觉格外阴森:
“恰好,你的好姐姐秦美华说你被赵顺喜墙报了,我就觉得我嫁给寒洲的机会来了……”
她癫狂地摇晃铁栏,铁链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排练室那么公开的地方,他都不放过我,简直没有把我当人看……所以,他该死!哈哈哈……”
她的眼神更加的迷离癫狂:
“看着他一口气喝光了茶缸里放了安眠药的水,我就知道,我解脱了……”
她突然逼近到铁栏杆前,手铐卡住她的手腕,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他浑身是火从房间里爬出来,我终于看清了----看清了他眼里的恐惧,和我每天照镜子时,一模一样!”
窗外的闪电照亮顾平安扭曲的脸。
她突然安静下来,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秦庆华也是!”
突然,她爆发出破锣般的嘶吼,脖子的血管突突跳动,像被困在皮肤下的蚯蚓疯狂扭动:
“爆炸案败露后,他知道太多秘密,我能不杀他灭口吗?”
话音未落,她又诡异地咯咯笑起来,笑声里混着手铐撞击铁椅的脆响,在密闭的空间里撞出回音。
笑意陡然冻结在脸上,她突然压低身子凑近铁栏,眼尾的细纹渗出疯狂的血丝:
“他求饶的样子真滑稽——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还想临死前扒我衣服。”
说到“扒衣服”时,她突然用戴着手铐的手狠狠扯了扯领口,语气阴森:
“男人都好色,他不那么下作,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她的身体猛地往前一冲,眼睛突然死死地盯着秦盈,带着毒蛇一样的狠绝:
“不过他说的对----你确实该死!”
秦盈微微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复杂,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似乎想要反驳,但又强忍着,只是冷冷地看着顾平安,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与怜悯。
审讯室窗户投下来的阴影在顾平安的脸上剧烈晃动着。
室外的风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漏进来,卷起她鬓角的碎发。
回忆如毒蛇缠上脖颈,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见芦苇荡的夜风穿透铁窗。
秦庆华抽搐的手指在记忆里浮现,沾着泥草的指甲深深抠进湿软的泥土,喉咙里溢出的呜咽混着血沫,被穿堂风绞碎成齑粉。
月光穿透层层苇杆,在秦庆华瞪大的瞳孔里凝成冷霜,倒映着自己扭曲的面容,像极了深潭里浮起的恶鬼。
那时,她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嗜血的解脱。
“他们都说我疯了……”
她突然蜷缩成虾米状,双手死死地抓着手铐,在手腕上勒出红痕。
“可我只是想要寒洲回头看我一眼啊……”
最后几个字化作呜咽,消散在潮湿地空气里,她猛地用额头撞向铁栏,发出沉闷的钝响。
“可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没有我!”
秦盈突然上前,攥紧铁栏杆的手骤然发力,冰凉的金属刺痛掌心。
她看着顾平安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随着嘶吼剧烈震颤,突然想起卷宗里秦庆华尸体的照片:
“孙红梅被卖去山沟时,你有没有想过她也不想死?那些注射器扎进秦庆华脖子时,你手抖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短暂的死寂中,秦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
她仰起头,白炽灯斜斜地切在脸上,将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照得莹润发亮: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寒洲,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还是说……”
她突然凑近铁栏,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你爱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个必须属于你的‘所有物’?”
顾平安突然暴起,手铐狠狠地砸在铁桌上,震落一层墙灰:
“反正我赢不了,那就都别活。”
她忽然抄起一旁的搪瓷缸,缸身斑驳的红漆剥落处泛着冷光,像极了那支泛着寒光刺入秦庆华脖颈的麻醉针。
“秦盈,你以为傅寒洲能护你一辈子?等我出去……”
远处传来闷雷滚动,像是某个破碎的灵魂,正在天地间发出最后的悲鸣。
秦盈没有再听下去,转身出去了。
等你出去?
下辈子吧!
果然是疯了!
原来所有的厄运,都始于两个女人近乎扭曲的执念。
她颤抖着手签完字,催促着小成带她回医院----那些藏在卷宗里的恶意,那些她独自扛过得生死时刻,此刻都化作胸腔里翻涌的恐惧。
一个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要她坠入万劫不复;一个是明知危险仍要孤注一掷的挽留。
她突然明白,那些被自己当成任性的“吃醋”,藏着怎样汹涌的恐惧。
她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傅寒洲!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窗上扭曲成了光影,冰凉的雨水混着滚烫的泪砸在脸上。
原来有人为了将她留在身边,竟愿赌上性命。
“傅寒洲,等我!”
她拽着小成飞奔出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外: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