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口中厉害的人,其实是宫里的负责教导皇帝的老师傅。
以前在王府时,方秋水偶尔会和格塔娜一起进宫,因此才能碰上宫里的师傅,本着不情敌的原则,在棋盘上方秋水把宫里的老师傅们,一个个杀得片甲不留,搞得老师傅一见到她就额头冒汗,想起自己在棋盘上被追着绞杀的场面。
傅芸要离开时,巴图尔被乌雅敲打几句后,只能认命地出去把人送回家。
后院里,乌雅和方秋水聊起傅芸的事情,听着乌雅说话,方秋水脑海中浮现出傅芸的模样。
她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只是这份美丽之中还带着属于时代的腐朽与颓败,还在京师的时候,方秋水常常能见到这样的女子。
那些珠光宝气之下,掩盖着无法忽视的沉沉死气,宛如即将腐烂的花,艳丽的外表之下藏着涌动的蛆虫,让人不敢靠近去触碰。
“然后傅芸还说,下次再同师傅您下棋,要竭尽全力才好,看看自己能赢个几分。”
乌雅的声音让方秋水回过神来,她看向乌雅,嘴角的笑意又带上几分柔情,“不错啊,越挫越勇,知难而上,是个好苗子。”
作为同样来自京师的乌雅,却和许多贵族女子不同,她身上没有那些腐朽死气,有的只是如同九月秋风的畅快,吹得人神清气爽十分舒心。
另一边,巴图尔把傅芸送到家门口。
傅芸刚道完谢要回去,巴图尔突然开口,“天色还早,傅小姐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之前巴图尔也送过傅芸回来,只是每次到门口后巴图尔不会逗留,总是马上离开。
这次却说要进去坐一会儿,傅芸有些惊喜,她笑着点头,“请进。”
傅芸家的房子是一栋带园子的别墅,巴图尔被带到花园里,下人端上点心和茶,二人欣赏着园中景色。
“你们家附近好像都是洋房?”
“不错。”傅芸示意另一个方向,“香港的几大商行,都住在这边的别墅区里,当初建成的时候,是有英国人的授意在里面。”
“有所耳闻。”巴图尔看着面前的茶具,他记得自己在马伦家见过类似的茶具,“听你父亲说,你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不过怎么没在香港见过他?”
“我兄长他去英国留洋了,再过半年才会学成归来,到时候我可以引见你们认识。”傅芸不似从前那样安静,又笑着继续说道,“前几年爹说想教我管理商行,不过我做得不好,后来便不怎么愿意去管那些事情。
不过这两年的变化之下,我的想法也跟改变了,现在还在跟着爹学商行的管理。
我听爹说过,你虽然还在上学,但在这里已经很有人脉,香港里许多大人物都想拉拢你。”
“这么看来,傅老先生和我见过的其他老学究都不太一样。”巴图尔喝一口加了奶的红茶,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我看很多老学究都不愿意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确实。”傅芸点点头,“送我兄长去留洋的时候爹就说过,以后大清只会越来越——”
话已经出口,但傅芸还是惊醒过来收住,她低头喝一口茶,意识到自己话说快了,竟然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谈论这些事。
巴图尔笑着岔开话题,仿佛刚才没有听到傅芸的话。
到香港住了四年,在方秋水的助力之下,他们一家的身份依旧被隐藏得很好,相识的人只当他们是来香港避乱的商贾,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背景。
就连马伦,也只是知道巴图尔认识一些京师的贵族而已。
想到这些事情,巴图尔一时有些失神,后来戴里克和马伦的事情说开后,方秋水找到他说了不少事情,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方秋水替阿克丹家族做了多少准备,让他们一家人得以安然在这边住下。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巴图尔的行事逐渐从低调转向高调,这么做为的就是让方秋水少操心一些,他希望自己可以替方秋水分担更多事情,而不是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外面的人。
“傅小姐家风开明,倒确实让人羡慕。”巴图尔直视着对面的傅芸,“这么好的条件,傅小姐应该把眼光放开一些看人才对,不必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来。”
傅芸面带错愕,没想到巴图尔会说得那么直接。
“傅小姐,我不是你的良人。”巴图尔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他起身准备离开,“这些话原本不该直接对你说,但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我这人一向不知道怜香惜玉,对于不喜欢的东西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不瞒你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不值得你托付,只是偶尔要做足礼数,对人流露出几分善意,而这不过是假象而已,并非你心中所想那样的人。”
“你说这些是质疑我看人的眼光。”傅芸恢复过来,“我不认同这些话。”
巴图尔看着对面的傅芸,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然而傅芸却不领情,“从现在开始,希望傅小姐不要再到我家来。
话就说到这里,希望傅小姐不要再自讨没趣,到时候反而是自己丢人现眼。”
话毕,巴图尔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巴图尔沉吟着,心想自己话都说得那么难听了,但凡傅芸是个有心性的人,以后在为难遇见他,高低要拿东西砸他,应该不会再到家里来了。
然而事实却不是巴图尔预料的那样,傅芸依旧和往常一样,跑来找方秋水上课。
书房里,巴图尔转着手里的毛笔,他似笑非笑地坐在位置上,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今天我们来写——”
“师傅。”巴图尔打断方秋水的话,“今天我不太舒服,要回去歇着。”
“不舒服?”乌雅看向他,“要不要让杜默去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我回房间就好了。”
方秋水回头看他,“逃课不找个好理由,是怕我罚得不够重吗?”
巴图尔并不解释,他拱手做了个师礼,而后径直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