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轮升空,上巳节真正开始了。
太平盛世下的晋阳城,繁华如天市,城中灯红柳绿,宛若不夜城。
城中结构复杂,桥路相接,沟渠纵横,阡陌交通,里弄回环,处处皆是朗朗笑声和靡靡之音。
可容十匹马并驾齐驱的正街,白日里都可挥袖如云,一掷千金,到了这夜间更是亭台楼阁,船舫水榭皆是张灯结彩,彻夜不眠。
红袖添香,笙歌燕舞,好不快活。
又青衫鬼面,宛若百鬼夜行。
上巳节的晋阳,端得是光怪陆离。
唐望晴带着白色红骷髅得鬼面具跟在三哥身后,穿梭在市井之间,左顾右盼,目不暇接。
两辈子,她亦是第一次参与这般奇特的节目,这里的每一处每一景都让她觉得惊奇。
“三哥我们去哪儿呀?”
“去皇城门口。”
周围嘈杂,唐望晴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的话,她更不解了,“去那儿干嘛?”
唐清渝道:“祭祀的祭台就设在皇城门口,我们去那儿祭祀祈福。”
唐望晴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所有人都随着他们的脚步往一块儿走。
唐清渝道:“祭祀之后便是登高比赛了,不过要比四场,晴晴若是嫌无聊可以先去附近瞧灯谜,只要待最后一轮来看三哥夺冠便成!”
身为兄长,他完全可以要求唐望晴去看他比赛,但现在的语气却格外卑微,只求着妹妹去看他一眼。听着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唐望晴失笑,踮着脚摸摸他的发,“三哥加油,我会看着你的。”
唐清渝面具下的嘴都快裂到脑后了,他重重点头,“晴晴放心,三哥此次必定拔得头筹给晴晴做今日救人的奖励!”
“好,晴晴等着。”
月朗星稀,晓风和畅,如织游人慢慢汇聚皇城门前。
宫殿傍水而建,祭坛依山而筑,飞檐拱斗,小巧玲珑,四周由长廊串连,红绸映照着灯笼灿烂如火。远处城墙伫立着高塔,顶端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雕像,有它们的拱卫,给白玉的祭坛多添了几分庄重。
叮铃铃~
叮铃铃~
清脆铃声响起,无数花瓣从天而落,纷纷扬扬中,唐望晴分明看到了一位姑娘凭空出现,长袖轻舞。
两面大鼓被身披羽衣,脸戴面具的人推上祭坛。
咚!
咚咚!
咚咚咚!
那鼓声振聋发聩,直撞灵魂,唐望晴只觉四周的嘈杂之声尽数消散,耳边只剩下了交织在一起的铃声鼓声,她的呼吸竟是也一点点与那玄妙的节奏融合。
祭祀,便是这种感觉么?
那祭坛之上起舞的小姑娘,在她的眼中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鸟,她的身边是万丈深渊,她要凭借一己之力挣脱那束缚其身的枷锁!
咚!
又一声鼓响,唐望晴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鸟鸣——
晋历十年,上巳之日,晋以三牲之礼,鼓乐之仪,告以天地,呜呼,愿我西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岁和时稔;十方善信,福寿康宁,吉星照临,灾障不侵!
咚!
鼓声落,唐望晴骤然清醒,她望向祭坛这才发觉上面已然空空如也,那位主祭的姑娘一如来时般,消失得无影无息。
“那是公主。”唐清渝似乎瞧出了她心中的不解,解释道:“皇家祭祀,主祭都是年满十岁的公主。去年上巳节的主祭是长公主,也就是陛下的亲妹妹,今年年初,时微小公主正好满十岁。”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觉得那只白鸟还年幼。
等等,时微公主!
唐望晴倏地瞪大眼,关于三哥的命运再次如潮水般的涌回了她的脑海。
【晋历十八年,老三唐清渝奉旨送公主和亲,却与敌国勾结,害死公主和所有送亲使臣。】
“三哥,陛下有几位公主?”她握住唐清渝的手臂,力道大得他都忍不住蹙眉。唐清渝觉得妹妹的反应有些奇怪,心中不解,但还是道:“目前只有时微公主,以后就不知道了。”
虽然是未知数,但唐望晴却隐隐觉得就是她了!
——时微公主。
八年后,时微公主正好十八岁,朝廷将她送出去和亲,合情合理!
出现了,这时微公主是三哥的剧情人物!
三哥会因她而死!
不行,三哥那么好,她绝不能让三哥丢了性命!
思及此,唐望晴忙问:“三哥与这位公主可有来往?”
“有啊。”唐清渝道:“每年宫宴都能见着的,时微公主性子不错,而且还傻乎乎,跟兔子似的。”
看着他脸上不自觉泛出的笑容,唐望晴暗道一声,要完!
按照这个节奏,可不就是大灰狼爱上小白兔,求而不得,虐身虐心,然后干脆世界毁灭吧的戏码么!
若真按照这个剧情发展,唐清渝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关卡真是越来越难了,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心梗而亡。
唐清渝可不知妹妹为他操碎了心,还不解的问:“晴晴怎么了?时微公主可是有问题?还是她欺负你了?不能吧,时微那性子不像是会欺负人的。”
见他不自觉的维护时微,唐望晴气得牙痒痒,突然握住他的双臂,“哥,你看着我的眼睛。”
“啊?哦。”唐清渝照做。
二人四目相对,唐望晴一本正经,“我和时微,你更喜欢哪个?”
唐清渝满头雾水,但下意识的道:“当然是晴晴你啊,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望着他眼里的理直气壮,唐望晴确定,他三哥还没开窍,还只是个情感小学生。
这时,城门楼下,一个身影不断徘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