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修怎么也没想到赵其彦会谋算至此,他根本没打算让那些替他开采金矿的青年活着出去,那些被抓去的青年都会被要求吃一种药。
那就是一种特制的毒药,解药在他们饭菜里。
可那些所谓的解药既是希望又是缓解死亡延迟的慢性毒药。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解药。
赵其彦让那些人能去开采金矿,就说明这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溪庭捂着脸蹲坐在地上,他抬头看向自家主子,却发现顾砚修那颀长背影在日光下分外寂寥。
里面偶有江别月轻微的咳嗽声,溪庭听得心疼,“主子,他家就只有他一个独苗苗,他父亲多年未归,母亲又去的早,他、他……一个人走过来太不容易了。”
顾砚修叹了口气,他捻着指腹,思忖片刻道:“我已经派人去京城找太医了,以给我看病的缘故请来。当然,我听闻那姚神医一手医术很是了得,只是在云游四方,不便寻,你也可多派几个侍卫打听打听。宁州这边的事情了解了,还有登州、曲州几个地方,要做的事情有些多。”
“是。”溪庭垂首应下,嗓音里也不禁带着几分哽咽。
顾砚修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夏日暖风一吹,树上绿油油的枇杷叶簌簌抖落着,他望向后院那一条清澈宽广的湖,不禁开始神游林疏棠在做什么。
林疏棠靠在马车上,等到他们过了登州,这雨势才慢慢减小。
马车颠簸了一路,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身子都要散架了,奈何她自个儿最近又有些嗜睡的厉害,她只觉得怎么睡都不大舒服。
春祺看她面色不佳,给她倒了杯热茶,“二奶奶先喝点热茶吧,我们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下一个驿站了,届时再休息片刻。”
林疏棠端着茶送入口中,她深吸了口气,继而又开始自顾自地说道:“登州倒是民风淳朴,那儿的环境清明,倒是没见着过多的流浪乞儿。想来二爷在治理登州相关的事宜会方便些,但曲州……”
她虽然草草读了原文,但还是记得书中对于有关描写曲州的事情,那里流寇作乱,前年闹了天灾,贪官中饱私囊,不少人吃不到赈济粮,故而不少人落草为寇。
等到上一任贪官诛灭九族派任下一任官员过去时,那些草寇也是越来越多,易子而食在当时那样贫瘠的地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官道上,有不少人将自己的女儿贱卖给那些坐在马车里的商户,以此来求温饱。
这样的惨状维持至今日才稍稍缓解,因着今年曲州的收成也好了些,但也难免流寇过多,惹得百姓连种植都不得安宁。
“曲州是块硬骨头,二爷说不定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京城呢。”林疏棠单手支着下巴看向帷幔外的漫漫山雾,心里却是不禁有些担忧了起来。
待到林疏棠回到京城时已然是五日后了,可能是因着路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是有些水土不服,这些时日她几乎都没什么胃口。
她在回来沐浴完后便直接睡了过去。
春祺原本是想着给她叫位大夫来看看的,毕竟自家主子都吐了一路。
她也是怕林疏棠有什么差池,到底是从小侍奉的主子,这些情谊还是有的。
林疏棠却是摆摆手,说是要等她醒来后再请大夫也不迟。
可不曾想,林疏棠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要自己做饭菜,她亲自做了一碗八宝梨盏。
这东西做起来也不是很难,先将梨泡在冰水里这样吃起来也是更为的爽脆,而后梨去皮、去核后切掉上面的部分做盖,中间挖空果肉,以梨为容器,再把银耳、燕窝和白合这些熬煮好后倒入雪梨中,用桂花蜜为收尾,蒸上两个钟头便好了。
她做了好几份,让春祺端来韶雅院里吃的津津有味。
而在这时,春祺又和她说过些时日那温氏又要从庄子里回来了。
林疏棠吃着这雪梨,神色自如,“回来便回来,难不成我这个做儿媳的还能阻止她这个婆母不回来?这显然是不大现实的。”
她将这八宝梨盏吃完后,漱了口,便对春祺道:“明日下午我们去千味楼看看账册,我这些时日好久都没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此刻被这八宝梨盏迷得不行的春祺,也在这交谈间把给林疏棠请大夫的事情给忘了,毕竟自家主子吃嘛嘛香,也没了那些呕吐之症。
这边林疏棠开始恢复了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顾砚修却是在将赵其彦所做之事禀报给圣上后,便锒铛入狱,将赵其彦和张广平二人诛九族,三日后问斩,以儆效尤。
行刑的人自然是顾砚修,因着新的宁州知府还在骑马来的路上,他得在这里多待上几日。
这贪官要贪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们二人,顾砚修揪出的人上上下下便有好几百人,小到差役大到朝廷里的某个大官。
只是因着赵其彦和张广平这些人在宁州,故而斩首示众自然也是在宁州了。
顾砚修看着台下那些哀嚎啼哭之人,神色漠然,而那赵其彦脸上也在痛哭。
顾砚修清楚地知道人家这哭不是悔过而是在惋惜自己贪了那么多竟然没花几个钱。
他难免的想到赵府里那所谓艳丽红莲,那淤泥之下是一具具白骨,叫人看着着实害怕。有些甚至是才埋进去不久的。
他请了仵作,发现都是些年轻女子的尸首。
他在这之前也审问过赵其彦,问他为何要在莲花池下埋尸,却得到一声冷笑。
赵其彦端坐在椅子上,即便是身穿囚服,那双眼眸里还是带着些许不甘心和不屑,他问:“难道顾大人不知道那些红颜枯骨是最能滋养花木的吗?”
顾砚修冷冷凝视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赵其彦自顾自地说:“况且你不是见过了吗?那些红莲绽放的那般好看?好看的你都在称赞,你说说,我用那些女子为养料又有什么不对?”
“可以是动物死去的尸体,为什么偏偏是人?还必须是女人?”顾砚修冷冷问道。
赵其彦却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痴痴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