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晷上铜针上的阴影才指到辰时,林疏棠便被顾砚修拉着起床洗漱了,她单手支着下巴懒懒地靠在梳妆镜前,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春祺拿着篦子准备给她梳头,却见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朝她伸了过来,“篦子给我,我给二奶奶梳头。”
春祺将篦子交给顾砚修,转身离开时正好看到顾砚修将自家主子抱到怀里,晨光熹微,两人都浸泡在了日光里,那一头乌浓墨发铺散在腰部,配上那素白长衫,像是一副留白的水墨画。
她小心掩了门,走出去和围着铜缸逗鱼的丫鬟兀自说话去了。
室内,林疏棠靠在顾砚修那温热的胸膛迟迟不愿醒来,任凭他如何梳头眼睫都不带颤一下的,只是浅浅地呼吸着。
“你是不打算醒了吗?”顾砚修用指腹轻轻蹭着她的眼睫,昨夜两人倒是睡得也早,毕竟夫妻间敦伦之事要是次数太多也不好,加上林疏棠总是皱着眉喊疼,他也不好太过。
林疏棠小声嘟囔道:“你把我这么早叫起来,我还不能偷懒了睡觉了?”
说着,她便打了个哈欠,眼皮动了动,眼泪便落了出来。
顾砚修微微勾着唇,替她拭泪,“不是你说今日要看看鹿枝宁的笑话?”
“那也用不着这么早吧?”
“就是要这么早才好,这会儿子刚好是大家伙用早膳的时候,茶馆里、酒楼里、甚至是街边的铺子上都是和人聊八卦,你不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顾砚修任凭那张小脸贴着,就是贴的胸膛熨烫,他也不愿将其挪动半分。
林疏棠听到这话,这才慢吞吞地睁开了眼,“你不会是花了钱、雇了人然后……”
顾砚修微微挑了下眉,一脸的不置可否。
“那这样……”林疏棠不禁皱起了眉,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怎么,心软了,觉得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好吗?”林疏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在心疼钱罢了。”
顾砚修拿着螺子黛给她画眉,慢条斯理道:“放心,钱不会花太多,我只是找了个能说会道的从中浑水摸鱼,再说了,这钱还能再赚,这水既然被搅浑了,那就趁机多做点事……”
林疏棠看着他画眉的手法,只觉得他不仅画画好看,画眉也是极美的,她笑着道:“不若你教我画眉,如何?”
对于古代的这种眉笔她其实用起来也没那么熟稔的,但顾砚修画的明显是要比自己画的要好看。
“好啊。”顾砚修将螺子黛收好,“等今日下午天气好的话,我再教你射箭。”
“学射箭作甚?”林疏棠一想到到时候手上要练得出茧子,就满脸拒绝,“那又苦又累的,我不干。”
“你不干,日后如何自保,若是我来不及救你呢?”顾砚修看着她问道。
林疏棠抿了抿唇,沉思片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既然要学射箭顺带也教我用剑吧,我觉得那利剑舞起来也很好看。”
其实她也是见过一次顾砚修练剑的,飘逸如风,衣摆随着周身的舞动而轻轻晃动,他生的好看,那容貌便是说是上是仙人姿态也不为过。
……
两人都收拾好去逛街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马车徐徐停在一家胭脂铺前,林疏棠今日戴着幂篱,她也没着急下去,而是听着街边的人议论着和她有关的事情——
“那顾少卿可真是可怜,年纪轻轻便为状元,如今又做了大理寺卿,颇受皇上赏识,却是娶了侯府嫡女那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谁能保证那晚没被采花贼做点什么呢?”
另外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反驳道:“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可是听说那采花贼需要将那些女子饿上三天三夜才有可能将其杀死玷污呢!”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布衣男人瞅了瞅四周,压低了声音,“我那大表舅就是在刑部做狱卒的,昨日家宴用饭时醉了酒,这才说出来呢,而且那时还有一位女子是在祠堂里呆满了三日的。”
“是谁啊?”周围人全部激起了好奇心,布衣男人小声说:“鹿太傅之女。”
“我的天爷,这都被采花贼绑架了三日,那她岂不是最后一日才逃回来的?……只是我听说那采花贼可是顾少卿亲手弄死的啊。”
“你傻啊,那可是皇上交给顾少卿的差事,他将犯人处死对他有何好处,不怕被圣上责罚吗?我倒是觉得这另有其人啊。”布衣男人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
林疏棠放下帷幔,眼眸微微阖上,“你这样就不怕你的人被捉吗?”
“捉?”顾砚修扬着唇,他手里拿着那小毛竹扇把玩着,“那就要看看他们捉不捉的到了。”
林疏棠神色狐疑地看着他,顾砚修也不说话,只是给两人都分别倒了茶,“你放心,现在舆论已经在慢慢调转了,如果他们要捉我的人,我自然会想办法全身而退的,我们还是好好喝茶看戏就好。”
两人听了快一上午的八卦,回府时,林疏棠已然是坐的后背生疼,她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往前走,“今天午膳得煮点麻辣猪蹄补补,我脚都坐酸了。”
春祺听到这话,连忙道:“二奶奶放心,奴婢马上便吩咐小厨房去做。”
这边春祺才离开,府外却是传来了小厮的声音,“二爷,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找您有事。”
顾砚修和林疏棠相视一眼,林疏棠撇撇嘴,“你去忙吧。”
但她心里肯定知道这事儿和他们早上说的那些八卦没有关系,毕竟八卦发酵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那么现在是发什么事情了吗?
顾砚修来到正厅时恰好看到李公公坐黄花梨扶手椅上,他笑着问:“不知李公公是有何事?”
“咱家过来也不过是给圣上老人家来传个旨,明日圣上希望您能带着您夫人一同入宫,说是和长公主一同用个膳。”
顾砚修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盏,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是在想,这明日的用膳能不能吃的下去都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