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青铜面具脱手的轻响在水下变得异常沉闷。
顾清欢眼前炸开的九个炽白光点世界瞬间崩塌，连同陆沉舟那张近在咫尺、映在舷窗后的冰冷面孔和那燃烧着奇异光芒的双眼！冰冷浑浊的江水猛地灌满口鼻，强烈的窒息感和肺部的灼痛瞬间接管了濒临崩溃的身体！身体在水中失控地后仰、翻滚，残余的意识只剩下一点本能——活下去！
她双腿在冰冷的沉船齿轮上狠狠一蹬，身体像只受惊的虾米，反向朝远离深潜器的浓密水草和倾斜沉没的集装箱堆中射去！
“目标已转移！”
冰冷的合成电子音在深潜器舱内响起。
几乎在顾清欢转身逃窜的同时，深潜器另一侧的减压舱口无声滑开！
陆沉舟带来的“沙鸥三号”如同一条细长的黑色毒蛇，尾部引擎骤然点亮幽蓝的光焰，瞬间撕裂浑浊的水流！它的速度比普通“清道夫”更快，动作更致命！
“咻——！”
三道凝练如同乌钢的针状水箭撕裂黑暗，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预判顾清欢逃离的方向，成品字形封锁了通往集装箱空隙的路线！
“咳！”顾清欢强行扭转身体，侧滚躲开最致命的两箭！但第三支水箭如同附骨之疽，“嗤”地一声撕破她大腿外侧的紧身潜水衣！冰冷刺痛夹杂着水流冲击的力道将她狠狠撞在身后冰凉的集装箱壁上！鲜血迅速在污水中晕开一小片淡红。
剧痛让她差点叫出声，呛进更多冷水！但她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和刺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趁着水箭炸开形成的小型涡流，“沙鸥三号”需要零点几秒的姿态调整间隙！她猛地从腰间抽出唯一还能动用的武器——一柄巴掌长、顶端带高强度陶瓷锯齿的求生小刀！刀身虽短，却足以用来破坏某些脆弱的装置！
然而，“沙鸥三号”那双猩红的复眼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它无视了顾清欢的反抗姿态，尾部引擎瞬间变向微调，如同眼镜蛇弓起脖颈般蓄力！核心装甲板下方，一片不起眼的金属盖板无声向上弹开！
那里没有武器口。只有一块平滑的、此刻猛然亮起刺目银光的圆形发射面板！
面板光洁得如同镜子，刺目的银光在水流中扭曲荡漾！核心亮起的瞬间！一股无形、却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尖锐精神冲击波，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无视了物理阻隔，狠狠扎向顾清欢的眉心！
这已经不是武器！是灵魂绞杀器！
“呃啊——！！！”
顾清欢的大脑如同被无形巨锤砸碎的核桃！剧痛超越了所有物理感知！眼前瞬间被纯粹的白光占据！紧握小刀的手瞬间麻痹！那点残存的求生意志在这纯粹的灵魂冲击下摇摇欲坠！鼻腔和耳朵同时渗出温热的液体！意识如同掉进绞肉机的碎片，瞬间就要分崩离析！她的身体在水中剧烈抽搐起来！
结束了……一个冰冷绝望的念头划过即将破碎的意识。
嗡——！
那枚被陆沉舟“沙鸥三号”死死按在原地的古老青铜面具，突然再次爆发出低沉而霸道的嗡鸣！它边缘撕裂的断茬处，那些原本被水流冲刷掉的暗红光芒，如同燃烧的余烬被泼上汽油般，猛地冲天而起！
红光并非扩散，而是瞬间凝结成九根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能量线！
没有射向深潜器，也没有攻击“沙鸥三号”！
九根红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无视了浑浊的江水和坚硬的船体、金属残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瞬间跨越空间！
噗！噗！噗！噗…！！！
九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针刺入皮革的响声！
那些红线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顾清欢身体上九处关键经络节点！ 尤其是她的头顶、眉心、心脏附近！
“啊——！！！”
这一下不是剧痛，而是比之前“沙鸥三号”的精神冲击恐怖十倍的撕扯感！顾清欢感觉自己整个人从灵魂到肉身，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太古洪荒的冰冷意志贯穿！九根红线成了承载这股意志的通道！
无数更加清晰、狂暴、饱含着冰冷金属质感的碎片记忆信息，如同高压水枪般灌入她破碎的意识！
——石宇峰9岁在垃圾山拾起染血青铜觚时，手指被一道锐利裂口割破的刺痛！那滴血珠滚落在兽面纹上瞬间消失的画面！
——少管所冰冷月光下，白夜指腹磨出鲜血，才在钢珠表面刻下那道扭曲蛇纹！血液混着铁锈渗入金属！
——金三角闷热营地里，老军阀心腹副官为转移那箱核心“蚀骨之铜”时，手臂被意外弹起的机关划伤，血液滴在某个部件凹槽！艾琳娜在角落默默注视着的眼神！
……
血脉！是血脉在激活这些青铜遗物！所有接触到核心遗物并产生“认可”反应的关键人物，都曾付出过鲜血的代价！包括她自己！刚才被面具断茬割破的掌心！还有她现在从鼻腔、耳道渗出的血！
九根红线贪婪地抽取着顾清欢伤口溢出的血珠！如同九条吸血的水蛭！红线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殷红、深邃！
嗡鸣声陡然变化！变得如同无数青铜编钟在江底被无形巨槌敲响！
巨大的面具本体在江底淤泥中猛然剧震！暗红光华流转！被面具强行抽取血液供养的顾清欢眼前发黑，身体的力量如同开闸洪水倾泻一空！而同时，九根红线的另一端，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正在面具内部疯狂汇聚！
“能量异常！未知峰值！干扰穿透A级屏障！”合成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破音！
深潜器主屏幕上，代表那青铜面具的青铜能量读数瞬间爆表！突破了图表的极限刻度线！
“不好！它要……”陆沉舟脸上那万年冰山般的平静终于碎裂！瞳孔猛缩！指尖几乎要插入控制台！
轰——！！！
面具上那九根吸纳了顾清欢气血、又疯狂汇聚了诡异能量的暗红细线，如同九条被拉满到极致的弓弦！
在陆沉舟指令出口前的万分之一秒！
九道凝练如同实质的、散发着湮灭一切气息的暗红色能量光束，猛然反溯射出！
目标！
不是陆沉舟！不是深潜器！甚至不是近在咫尺的“沙鸥三号”！
它们的轨迹穿透了浑浊的江水和无数障碍，带着绝对的冷酷，如同一支支跨越空间的审判之箭，精准地射向——
此刻分散在各地、拥有特定“青铜”信物、与石宇峰血脉契约相关、且在面具视窗中显露端倪的九个人！
林小满！苏明镜！玛丹！周绾绾！艾琳娜！楚河！陈冬！白夜！还有——陆沉舟！
九道审判之箭！
一箭追魂！
陆沉舟眼睁睁看着其中一道最为粗壮的暗红光束，无视了深潜器外层最先进的生物能隔离场（它本就是为了阻挡精神与能量攻击而设计的），如同滚烫的餐刀切开黄油般，瞬间穿透了数十公分厚的复合装甲！
噗！
光束无视了物理结构，直接贯入他的眉心！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只有一股绝对冰冷、带着无尽死寂气息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核心！
陆沉舟感到自己正在无限坠落。周围不再是熟悉的操作舱，而是一片纯粹、浩瀚、翻滚着粘稠墨绿色液体的无边无际的虚空。没有星辰，没有光源，只有永恒的黑暗和粘稠。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方向。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孤寂感如同万亿吨海水，瞬间压垮了他的灵魂。
他，像一粒最微小的尘埃，被抛入了宇宙终结后的绝对死寂深渊。
“不……”他嘴唇无声开合，连思维都几乎冻结。一种超越死亡、名为“永恒放逐”的恐怖攥住了他的心脏。这就是……“黄昏法庭”的终极放逐？！
深潜器舱内。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直挺挺地坐在悬浮椅上，像一尊失去了生命的蜡像。双眼失焦，瞳孔深处只剩下纯粹、空无一物的死寂。腕上那枚紧锁的青铜手环，“罪孽刻度”下方，一个全新的、带着青铜荆棘花纹的标记骤然亮起，如同冰冷的“监禁”纹章！
【97%】的暗红刻度下方，一行微小的篆体古字缓缓浮现，如同冰冷的判决：
【噬师背誓，永锢墟渊。】
水下废墟。
顾清欢的身体被抽空，像一片枯叶飘向水底。意识在无尽冰冷和面具抽取血液带来的虚弱中沉沦。但在这沉沦的边缘，那强行灌入她脑海的海量信息碎片里，一点微光固执地闪烁着。
石宇峰最后坠落时的画面！不是朝向大楼废墟！他当时……那只露着森白蚀骨的手臂……似乎……无力地指向了废墟某个特定的角度？一个被巨大混凝土块遮蔽了大半的、狭小的地下检修通道入口？入口被坍塌的金属格栅封死，但格栅缝隙……似乎残留着一线极其微弱的、如同残余信号灯般的幽蓝冷光？
这画面无比模糊，稍纵即逝，却像划破永夜的第一缕光。
……那下面……那被所有人遗忘的通道……才是他最初发现青铜觚的垃圾山的真正……遗址？！也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终沉眠之地？秘密就藏在……那里？！
这念头如同最后一点氧气，勉强支撑着顾清欢破碎的意识，没有被冰冷的江水和九根吸血红线彻底拖入深渊。
……
青铜资本大厦废墟内部。
断裂的混凝土支柱犬牙交错，燃烧的火苗舔舐着绝缘材料，散发出刺鼻的恶臭。钢筋扭曲着暴露在外，如同垂死巨兽的内脏。炽热的空气几乎凝滞，裹挟着粉尘颗粒，吸入一口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石星野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艰难地扒开一块燃烧着的隔断板材。灼热的烟气熏得他眼泪直流，视野里一片模糊混沌的黑红色。下方那处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三角区域，闪烁着军刀冷光的位置……他必须尽快确认陈冬的死活！那可能是他离开这地狱的唯一钥匙！
“咳……咳咳咳！”剧烈的呛咳打断了他的动作，肺部火烧火燎。他抹了一把脸，手背上全是混合着血水和烟灰的黑泥。
就在他扶着滚烫的墙壁喘息的一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尖锐剧痛，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刺进他的太阳穴！如同两枚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头颅！
“呃啊——！”石星野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嚎，双腿一软，咚地跪倒在滚烫的废墟上！膝盖被尖锐碎石刺穿的剧痛都几乎被忽略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无数疯狂闪烁的恐怖画面塞爆！
垃圾山染血的青铜觚、少管所黑暗角落里白夜刻着蛇纹的钢珠、金三角老军阀接过“蚀骨之铜”时眼中贪婪的寒光、顶层漩涡中投射出的、他父亲最后坠落深渊的场景……
这些碎片疯狂冲撞！更可怕的是，在那光怪陆离的疯狂闪烁碎片洪流的正中心！如同播放器中央的固定水印——一张面无表情、被浓雾笼罩的、白夜的脸！ 那张脸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嘴唇无声开合：
【看啊……这记忆的宝藏……这命运的垃圾堆……你终究……逃不出去……】
“滚出去！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石星野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嘶声咆哮，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是白夜！白夜这个疯子！他的意识如同病毒的根须，竟早已深深植入了“青铜五人组”甚至他们的血脉传承者的大脑深处！通过那些无处不在的……青铜信物！那个该死的面具！
顶楼废墟更深一处崩塌形成的狭小空间。
周绾绾软倒在冰冷的门框边，额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一片板结的血痂。她双眼空洞，皮肤下之前炽烈燃烧的金红色“青铜血管”纹路已经熄灭，如同燃烧殆尽的木炭，只余下一些淡淡的青黑印痕，盘绕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她仿佛彻底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
嗡……
极其细微的嗡鸣，在她脑海死寂的灰烬里悄悄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
一点微弱的、带着冰冷熔融质感的金光，在她右手食指指尖——那根曾在大厦崩塌前神经质地在地面反复勾画人体神经脉络和熔断传导图的手指——皮肤下，极其缓慢地、如同种子发芽般……亮起！
那光点虽小，却带着一种原始、蛮横的意志，与上方天空中被巨大幽灵战舰遮蔽的月光产生了一丝无法理解的共鸣，贪婪地吸吮着……什么？
大厦废墟另一片区域，靠近底层尚未完全塌陷的巨型管道枢纽附近。
浓烟和尘埃遮蔽了视线。
一个浑身浴血、大半边身体被血污浸透的身影，拖着一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倚靠在一根粗大的、已经弯折变形的热力输送管道上。是陈冬。他赖以成名的机械臂此刻垂在身侧，关节处冒着黑烟，显然在之前的坠落和大火中严重损毁。
他布满血污和汗渍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比平日任何时候都要锐利、清醒！他甚至能透过烟雾，隐约“听”到来自顶层废墟深处那场能量爆发的微弱震荡！也就在这股震荡传导而来的瞬间——
嗡！
他那条严重损坏的机械臂残存的核心能量电池槽位置，一阵刺目的电火花噼啪乱闪！一股细小却异常凝练的蓝色电弧，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猛地从电池槽泄露口窜出！
电弧没有胡乱跳跃，而是精准地、无声地射入陈冬身旁堆积的废墟里！一块被火焰烧得变了形的、厚重的配电柜金属外壳！
滋滋——
那块金属外壳表面瞬间被电弧灼烧出一个扭曲的图案！
那图案并非任何文字符号，而是赫然呈现出——一个由曲折路径和节点构成的、精确还原了顶层废墟崩塌前、周绾绾用血在地面上描绘的人体臂丛神经熔断传导图的拓扑结构！只不过，这个拓扑图的核心节点，被那道电弧精准地、粗暴地烧熔断裂！
陈冬猛地咳出一口血，看着金属外壳上那个还在发红冒烟的熔断拓扑图，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射出一缕混着痛苦的了然和一丝冰冷的快意！他明白了！石宇峰临死前通过那枚黄铜子弹传导出的、试图寄生控制周绾绾的神经熔断能量……核心回路的关键点……在哪里！
“嗬……老白……你他娘算尽天下……也算不出老子……用废铁烙你的路吧……” 低哑的冷笑和着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
离城市喧嚣数公里外，某废弃大型污水处理厂的地下深层。
巨大的沉淀池早已干涸，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腹腔。空气浑浊冰冷，弥漫着金属锈蚀和万年死水的沉闷气味。
中心区域，无数盘根错节、闪烁着各色灯光的服务器组成了庞大的矩阵阵列，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嗡嗡的低鸣是这里唯一恒定的主旋律。
白夜坐在一张量身定制的悬浮式轮椅中，骨瘦如柴的身体几乎陷进柔软的皮革支撑里。惨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只有那双陷在深眼窝里的眼睛，闪烁着病态的、如同燃烧冷焰的疯狂神采。他面前是整个机房的核心——一面占据半堵墙的巨大曲面屏幕。屏幕被分割成无数个小窗口，监控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燃烧的大厦废墟、混乱的江面、被巨舰阴影笼罩的炮艇、甚至顾清欢沉入江中的模糊热感轮廓……
九个小窗口被加红加粗特别标记——正是那九道被暗红审判光箭锁定的九个人！
白夜的嘴角勾着近乎愉悦的弧度。纤细得几乎只剩下骨节的双手如同钢琴家在琴键上狂舞，在感应键盘上带出无数道模糊的残影！指令流如同奔涌的地下暗河，冲刷着庞大的系统！追踪、计算、锁定！一个个模型在疯狂搭建！他在解析那九道反溯能量箭的频谱，试图反向追踪它们的源头——那枚作为最终审判器的古老面具！
只要成功解析……这庞大帝国的终极控制权将被他完全攥取！黄昏法庭的最高审判权！
然而——
就在他进行到最关键的数据流对冲、即将抓住源头能量核心特征码的毫秒间！
屏幕上九个加粗窗口中——代表陈冬的窗口骤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极为微弱却带着粗暴蛮力、完全跳脱出陈冬现有知识体系的、熔断破坏型的干扰脉冲信号！毫无征兆地从陈冬位置（废墟里）炸开！并巧妙地沿着废墟中残存的某条不起眼的备用弱电线路脉冲，一路狂飙！瞬间窜入庞大的监控网络系统！
这信号如同乱入棋局的一颗野蛮陨石，悍然撞进白夜正在构建的数据对冲模型最关键、最脆弱的神经节点！
砰嗤——！！！
白夜面前巨大的主屏幕上，所有窗口剧烈扭曲后瞬间黑屏！只有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弹跳出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蜂鸣！
【熔断！熔断！核心追踪路径被强行熔断！模型崩溃！反向追踪失败！】
白夜那疾风骤雨般挥舞的手指骤然僵在半空！那双燃烧着疯狂和野望的眼睛瞬间充血！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愕和暴怒而放大！他完美无缺、即将摘取王冠的计划！竟然在最关键的一环！被一块微不足道的废铁！被他眼中那个只懂摆弄扳手的莽夫！用一种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熔断了！
“陈！冬！”白夜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胸腔都要炸开的低吼！这声音不再像人，更像是某种被彻底激怒的深渊凶兽。那吼声在空旷冰冷的地下主机房内回荡，震得最近的服务器阵列指示灯一阵狂闪。他惨白的脸上，一条条青色血管如同细蛇般在皮肤下狰狞地暴凸出来。那双深陷眼窝里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扭曲！像是不屈，又像是吞噬一切的癫狂决心！
轰隆——！！！
城市另一端，青铜资本大厦主楼残骸在剧烈的能量冲击和自身烈火焚烧下，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上半截扭曲的建筑如同被巨神踩踏的枯骨，带着滔天烟尘和无数燃烧的碎片，轰然向一侧倾倒！
巨大建筑的崩塌，如同末日巨幕的垂落！砸向下方早已混乱不堪的城区街道！也砸向下方奔涌浑浊的m江！
烟尘腾起数百米高，吞噬了半边天空。无数尖叫和更远处传来的、刺耳到极致的警笛声如同淹没在洪流中的蚊蚋。
熊熊烈焰在庞大的废墟上疯狂起舞，舔舐着暴露的钢筋水泥，勾勒出一副庞大、怪诞、走向终焉的末日献祭图腾。在那图腾最高点，依稀还能看到一个燃烧着的巨大骷髅的虚影轮廓——那是青铜资本标志性的“夔纹”装饰，在烈火与浓烟中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最后哀嚎！
就在这片疯狂舞动的地狱火海之上！在浓烟遮蔽的天空更上方！
那颗被幽灵战舰遮挡的月亮旁边！
一点微小却足以令所有人都忽略不了的、璀璨到令人心悸的——
幽蓝色光芒！
它没有实体！没有依托！就那样凭空悬浮在月轮之侧！在它周围，无数道比发丝更细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蓝色数据流凭空生成！如同亿万根冰冷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无视空间阻隔，无视电磁烟尘，精准地、贪婪地扎向——
废墟深处濒死的陈冬！
冰冷江水中昏沉的顾清欢！
深潜器中如泥塑般的陆沉舟！
被“沙鸥三号”精神冲击锁定的周绾绾！
还有其他所有被暗红审判光箭标记的、散落各地的关键人物！
如同编织一张覆盖整个城市的神经网络！一张最终的审判之网！
白夜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阴冷和仿佛终于撕下所有伪装的、纯粹的疯狂，在这片燃烧的城市意识层面上方，在所有被数据线贯穿入脑的目标颅骨深处，冰冷地响起：
“黄昏已至！罪孽终偿！青铜熔炉的柴薪……该燃尽了……”
大厦废墟地底深处。
那处被巨大混凝土块遮蔽了大半、早已废弃的、最初垃圾山遗迹的检修通道入口附近。
坍塌的金属格栅缝隙里，最后一点代表安全灯的微弱幽蓝冷光，在巨大的倾塌震动中，“啪”地一下，熄灭了。
永恒的黑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