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且不说造海船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的问题,就说这商行,哪怕真的建成了,到时派谁负责呢?若是牵扯利益过大,难保不会有人中饱私囊。再者,这海上的意外,可是很难控制的。就说当初跟随三宝太监出海的海船,可不是每一条都能安然回来的。
另外,到时那些用来接济贫困宗室的福利,又由谁来发放呢?而且,连偌大国库,将来有一天都会负担不起对宗室的供养,靠这皇家商行,没准也是杯水车薪。
到时别接济没发多少,反而被人扯虎皮搞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哪怕真能达成皇爷爷的愿想,那这其中可图的利润,可是很大的,大到足以让某些人铤而走险,无惧律法屠刀。
而且,这会儿没准早就已经有沿海世家在做这类生意了,皇爷爷想建什么皇家商行,无异于虎口夺食。
不过这个思路倒也提醒寸心了,甭管这皇家商行皇上能不能组建起来,这商税海关税什么的,好像可以考虑改改。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可以等她正式登基后再研究。
于是寸心也没泼什么冷水,反而肯定了皇上的想法,又顺势提出她还是想要早点交接皇位的问题,她已经迫不及待准备搞事情,啊不,搞事业了。
违背祖训什么的,还是她自己来就好。
祖孙二人又密谈了一会,寸心便离开了御书房,出宫回了汉王府,只待明日早朝。
而在寸心走后不久,皇孙朱瞻基又来到御书房外求见,待他入内拜见皇上后,便提出了他也想去北镇抚司跟随赵王历练一番的请求。
在朱瞻基看来,这进北镇抚司,既能想办法培养自己的人手亲信,也能掌握不少朝臣的消息动向,最重要的是,或许还可以打入敌人内部,抓到二叔三叔家的小辫子。
总比他现在空有上朝听政之权,身上却一点职务爵位都没有来的强。
皇上听了朱瞻基的请求后,却是沉吟良久。
虽说他已然准备将皇位传给寸心这位他二儿子家的大孙女,但对老大家里这位肖似他年轻时的孙儿,他还是十分喜爱的。
而且当年在鸡鸣寺时,姚广孝曾言,太子家,有好圣孙,指的就是瞻基,这孩子幼时聪颖,敏而好学,看起来倒也是一位为君的好苗子。
再加上襄王和襄王妃多年来悉心教导,如今也称得上是一位少年英才。可惜,单凭这些,却是无法对抗老二家那位来历不凡的大孙女。
再者,这几年他冷眼观察下来,瞻基这孩子,能力是有,脾气秉性,却是颇为好强冷硬,且到底还年轻,容易意气用事。
他总觉得是老二老三作怪,才让老大失了太子之位。单这段时间,这孩子就没少和老二老三起冲突。这还是他手上没什么权力的情况下。
真要是许瞻基进了北镇抚司,他这当爹当皇爷爷的,怕不是得天天给他们几个糟心的断官司。
最关键的是,再过些时候,这大明,可就要被他交到孙女手上了。
与其到那时再由孙女出手将这孙儿贬谪,倒不如今日他这做皇爷爷亲自断了他的念想。
终归都是自家骨肉,皇上虽说此前曾因帝王心术在几个儿子之间煽风点火,维持平衡,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一家和睦的,起码不能像昔年大唐似的搞玄武门继承制啊!
说实话,皇上心中最担忧的,不是大明会不会因突然出一名女帝引起朝野动荡。而是这位未来的女帝,他家大孙女,会不会有朝一日效仿武周,直接将除他家老二一脉的老朱家子孙屠戮殆尽啊。
不说别的,他家大孙女一上来就关注到了祖训中宗室子孙全靠大明赋税养活的弊端,这似乎也说明了某些问题啊。
而且他这家大孙女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虽说心存仁善,但眼里有时却也揉不得沙子,若是真惹到她,保不齐就落得个当年那箭靶的下场。
想到此处,皇上越发觉得不能让他面前的瞻基孙儿,做那只孙女上位后被杀鸡儆猴的鸡。
于是皇上表情认真严肃地对朱瞻基说道:“瞻基啊,这北镇抚司,一向是由你三叔和岚堂妹负责的,这几年他们干的也还算不错。你若贸然掺合进去,恐怕讨不了好啊。”
朱瞻基却是颇为自信,脊背绷得笔直,一字一句,认真回道:“皇爷爷,瞻基此前虽无太多办差经验,但却有一颗勤勉赤诚,愿为大明安定贡献一份力量的心。
只要您能让孙儿也进北镇抚司,孙儿自认绝不会输给三叔和堂妹,也绝不会给皇爷爷您丢脸。还请皇爷爷您能给孙儿一个机会,哪怕是从最普通的锦衣卫做起也好。”
皇上幽幽叹息一声:“这可不单单是皇爷爷丢不丢脸的问题。”
这可涉及到你自己的人身安全啊傻孩子。到时你堂妹一继位,怎能容得下你这心心念念想揪她本人和她全家错处的人呢,哪怕你这孩子,是她的堂哥。
皇上看着朱瞻基眼中隐隐透出的不甘心和不服输,几乎一眼便看穿了朱瞻基想成为北镇抚司一位锦衣卫的大概原因,不就是想借这大明朝内的第一情报机构,找到“敌人”的把柄吗,既是如此,他就更不能同意了。
不过为防明日早朝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状况,他也不想提前将他已经准备禅位一事,透露给这未经历过毒打的孙儿,便也只能说道:“大孙儿啊,你先回去吧,回府好好想想,想想你对未来的规划,最好和你爹商量一下。等明日早朝之后,你若还是一心想要进入北镇抚司,到时,皇上自会酌情考虑的。”
朱瞻基闻言只得回道:“谢皇爷爷,孙儿告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他,只以为皇爷爷是想看看他的决心,明天再给他答复,却没注意到皇上最后一句话的奇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