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珩克制着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看着他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不知道多少次，他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他早该习惯了才是。
但想到方才对方眼底的惊疑不定，迷茫中带着一丝胆怯，秦郁珩还是唇线紧抿，眉眼间温柔不复，一贯冷淡的神情竟流露出几分失落。
其实这点青枣对于秦郁珩来说只是毛毛雨，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以私人名义拨一笔钱给手下人，不计成本把他们的枣全收了。
但这并没有意义。
抛开别的不谈，即使是为了讨余年欢心，秦郁珩也不至于做这么肤浅的事。
比起花费大把钱换来自我感动，他更愿意坚守自己的原则，去陪喜欢的人做他想做的事。
而恰好，他的原则又和余年的期盼是那么契合，一切似乎都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前提是，余年愿意。
余年跑开后很快找到边延一起回家。
两人就是去看个热闹，真正商谈决策也轮不到他们，再待在这里也没意思。
回去的路上，余年心一直跳得很快，胸腔里震荡剧烈得像是有个小人在他心上打鼓。
边延见他脸色泛红，担忧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是被风吹的吧？”
“嗯？啊，哦，没、我没事。”余年语无伦次，没怎么听边延说话。
村里处处是田地山林，地势开阔，外面走一趟，风就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
“看你都冷得说不出话了，”边延以为他是冷到了，催促道，“咱们赶紧回去去烤烤火。”
余年点点头，思绪早已经神游天外了。
边延回家就插上电暖，邀请他一起玩游戏。
以往都是余年带飞，这次却是开局不久就连着死了两三次。
明明是该撤退的时候，他要往前冲，明明自己是个刺客，团战的时候他却躲在后排刷野怪。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失误了。
不出所料，游戏里被骂了，事后还被举报是演员。
还好他用的是小号玩的，要是被人认出他是某主播，这操作，说不定还会被挂网上骂。
余年看着自己惨败的战绩，心情有点复杂。
边延看这样也玩不下去了，他真的有点担忧余年的状态，“你还好吧？是不是感冒了？”
余年摇头，十分抱歉道：“这次状态不好，就不坑队友了，下次玩吧。”
边延见他从回来起神色就一直挺恍惚的，又说：“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再去睡会儿？”
“不用......”
听他提起昨晚，余年才稍稍恢复的脸色又有点发烫。
秦郁珩今天说这话，会不会是因为昨晚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所以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可也不对，秦郁珩也不是轻浮的人。
再说了，秦郁珩不是直男吗？
他倒也不是抗拒秦郁珩对他好，只是有很多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料，余年一时有点搞不清秦郁珩的真实想法。
往日他也没把对方往那方面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秦郁珩。
中午边延爸爸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村长让去他们家吃饭。
余年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秦郁珩。
他站在村长家院子里的一株腊梅树下。
修长的身影孤单伫立，眼底无喜无悲，黑色大衣压出稳重沉静之态，挺峻矜贵的侧脸又衬出几分淡薄。
像是一座精心雕琢的雕像。
梅树上见不到一丝绿意，枝干恣意衍生，绚烂的金色缀满枝头，微风轻扰，携来一缕幽微的香气。
熟悉的淡香浸着冬日的冷，丝毫不让人觉得甜闷，而是一种清冽高洁让人舒心的气息。
余年竟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腊梅的香味，还是秦郁珩身上的味道。
秦郁珩看到他，微微颔首，轻柔的碎瓣落在他的肩头，平添一丝静谧的柔情。
这是余年少有看到的一面。
又或者，他现在才终于开始注意到，秦郁珩看他的目光总是这样，总是与别人不同的。
深沉如晦，仿佛藏着许多秘密，引诱他去挖掘。
他上前，想和他说话，又突然想到秦郁珩上午时说的话，神情又不自然了起来。
索性只对他笑了下，便转头进了客厅。
大人们净是喜笑颜开，看他们的表情，事情应该谈得挺顺利，连中午吃饭时也不忘一个劲儿感谢余年和秦郁珩。
“我听说，年年原来是秦总的弟弟吗？”
村长也是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谁传的。
余年连连摆手，却不敢去看秦郁珩，“没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只是、是......朋友。”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微妙，他和秦郁珩这样的人居然能做成朋友，却也好像只是朋友。
他觉得他和秦郁珩之间应该可以用其他词汇来代替，可他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更好定义两人的关系。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居然发现自己内心有那么一丝不甘。
村长有些意外，毕竟看两人的气质，怎么都不像是能坐到一起说话的人。
不过他也没多问，对余年态度依旧很好，毕竟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余年，秦郁珩这样的身份，是绝对不会到他们这种小山村来的。
村长对收购的事很上心，席间也不忘跟秦郁珩说着下午动工开始采摘的事。
村长老婆觉得他未免太操之过急，贵客也忙了一上午，这会儿吃个饭都不让人好好吃，难免觉得怠慢，看了村长好几眼，后者才转移话题。
余年听到他们进度如此神速，有些惊讶。
不过一想也觉得合理，秦郁珩做事雷厉风行，带来的人肯定十分专业，在各方面都能考虑到位，价格给得也算仁道。
坞村的人前阵子焦头烂额，这会儿遇到个老板肯来收果子，肯定巴不得快点卖出去，免得果子烂在树上，自然也很好说话。
两方一拍即合，当即就签订了合同。
秦郁珩那边的人负责找来运输，村民们都高高兴兴回去摘青枣。
家里种植得比较少的，当天就能采摘完，大面积种植的也可以先采摘一部分，等后续几天找村里空闲的人过来帮忙，反正有少部分肯定还没完全成熟。
余年也自告奋勇去帮边延摘青枣，边延说：“你上午不是不舒服吗？还是多休息吧，做这个很累的。”
余年还没开口，身旁秦郁珩就投来视线，眉心微蹙，“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