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流机拿起那本笔记,指尖在粗糙的封皮上轻轻摩挲。
刚要细看,“笃笃笃”,院门被人敲响了。
苏半城一溜小跑过去拉开门,外头站着个穿月白劲装的青年,腰里挂着长剑,剑穗一晃一晃的。
那青年扫了院里一眼,声音平平:“墨流机、墨无涯、墨晓月、苏半城,哪几位?”
墨流机上前一步:“我就是墨流机。不知师兄有何贵干?”
那青年点了点头:“宗主召见。跟我来吧。”
“宗主?!”苏半城嗓门一下就拔高了。
墨无涯和墨晓月也是一愣。
千机门的宗主,那可是只在传说里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叫他们这些刚进门的?
那内门弟子却不多话,转身就走:“跟上。”
四人交换了个眼神,默默跟了上去。越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越是光洁,两旁的屋宇也愈发轩敞,空气里那股子劲儿,也比外院强出太多。
这内门,果然不是外院能比的。
拐过几道回廊,前方是一座气派非凡的大殿。
苏半城忍不住小声嘀咕:“乖乖,宗主他老人家叫咱们干啥呀?该不会是看上咱们的法器了吧?”
“流机哥,你说宗主他老人家,该不会是瞧出我那《灵晶熔炼笔记》里头,有几处是我瞎蒙的吧?”
苏半城偷偷扯了扯墨流机的衣袖,压着嗓子,额角一层薄汗。这千机门内门,七拐八绕,比外院那些破落院子可气派多了,只是这气氛,也叫人喘不过气。
墨流机瞥了他一眼,没答话,只管跟着前面那月白劲装的内门弟子走。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千机门的头把交椅,突然召见他们几个刚入门的,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大殿宏伟,殿内却摆设不多,正中一张紫檀木长案,案后坐着一人。
墨流机先前设想过宗主的模样,多半是仙风道骨、不怒自威的老头儿,却不想,竟是个瞧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一身素袍,鬓角带了些霜色,一双眼睛平和得很,却又沉得很,教人看不透。
“弟子墨流机、墨无涯、墨晓月、苏半城,拜见宗主!”四人齐齐躬身。
那中年文士略一颔首,声音温和:“起来吧。这次外院试炼,你们四个做得不坏,炼器上,有些新东西。”
他看过四人,最后停在墨流机身上:“墨流机,你那柄‘流机百变’,想法不错。”
墨流机心头微动,垂首道:“弟子运气好,胡乱弄出来的。”
宗主唇边带着点弧度:“运气好?剑身伸缩,变化随心,剑刃弧度转圜自如,没点真东西跟奇巧心思,一句运气好可说不过去。”
他话锋跟着一转:“你那剑,里头的灵力回路怎么走的?可看过什么前人的图谱?用的料子,配比上,又有什么讲究?”
宗主问得细,每个问题都往根子上刨,有些地方更是刁钻,要把墨流机炼制“流机百变”的底细翻个底朝天。
苏半城在旁边听着,后背的衣裳都快湿透了,这些个门道,他听着都晕。
墨流机稳了稳心神,脑子飞快转着,斟酌着开口:“回宗主,弟子家里有些残缺的炼器手札,从小翻看,得了些皮毛。这次炼制‘流机百变’,多是临时起了些念头,把些零碎想法凑到一处,反复试出来的。至于材料,就是宗门发的普通精铁,熔炼提纯的时候,多磨了些时候。”
他答得不快不慢,既说了天赋,也提了努力,却把《九阳炼体诀》和神魂的事藏得严实,只说是家传加上灵光一现。
宗主静静听完,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过了会儿,才微微点头:“家传手札,临场灵感,也算难得。”
他顿了顿,便道:“此次试炼,你们四个都有功劳。除了先前墨长老说的那些,我额外再赏墨流机,入‘天工阁’顶层,参悟一日。”
这话一出,墨流机四人都愣了,连殿门口引路的那个内门弟子,都张了张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半城最先回过神,激动得直拽墨流机的袖子,嘴皮子几乎没动,声音却钻进墨流机耳朵里:“流机哥!天工阁顶层!我的乖乖!听说那上头,藏着咱们千机门失传多年的炼器总纲残页!寻常长老想上去瞄一眼都难!”
大殿角落里,那侍立的高瘦长老,听了这话,肩头几不可见地一紧,又很快松弛下来,依旧垂手侍立。
宗主瞧着墨流机,话里有话:“你的法器,新奇是新奇,根基却还浅。天工阁,兴许能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千机百变’。”
墨流机心头一沉,恭敬应下:“弟子谢宗主厚赐!”
“墨无涯、墨晓月、苏半城,”宗主又对另外三人说道,“你们也各有长处。墨无涯,赏‘破禁符’三枚;墨晓月,赏‘清心玉佩’一枚;苏半城,赏‘百炼精钢’十斤。都好生修行,别糟蹋了这点天分。”
三人一听,脸上都见了喜色,连忙叩谢:“多谢宗主赏赐!”这些东西虽比不上墨流机的,却也远不是普通新弟子能拿到的,宗主这番,算得上是面面俱到。
墨流机却隐约觉得,宗主这“赏赐”,尤其是天工阁顶层的特许,更像是个考校,说不定还跟千机门里头某些不为人知的勾当有关。
领了赏,四人躬身退下。
快到殿门时,宗主的声音又从后头飘来,像是随口一提:“千机门的水,比你们在外院瞧见的,要深得多。年轻人,好自为之。”
墨流机脚步微顿,若有所思。
出了大殿,那引路的内门弟子,态度明显比来时客气了不少。他朝墨流机拱了拱手,语气也郑重些:“墨师弟,宗主这般看重,是天大的机缘,也可能是风口浪尖。往后做事,多留个心眼。”
墨流机回礼:“多谢师兄提醒。”
回到新分的院落,苏半城再也憋不住,一屁股坐石凳上,咋咋呼呼:“流机哥!宗主他老人家也太抬举你了吧!天工阁顶层啊!那可是咱们千机门的圣地!”
墨晓月也睁大眼睛,好奇地问:“流机哥,你说宗主为什么单让你去那儿呀?”
墨无涯闷声闷气地接了句:“宗主说你法器根基尚浅。”
墨流机点了点头:“宗主的意思,是让我去补短板。这天工阁,怕是不简单。”他隐约觉得,鲁元临死前那句“千机门,水深”,好像正在一点点应验。
夜深人静,墨流机盘膝坐在榻上,正准备运转《九阳炼体诀》调息。
蓦地,后颈的汗毛毫无预兆地根根倒竖,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背后一扫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却又真实得叫人心头发紧。
墨流机霍然睁眼,低喝出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