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滋啦”的爆油声和锅铲碰撞的脆响，
很快一股浓郁的蛋炒饭香气飘散出来，霸道的冲淡了客厅里残留的恐惧和血腥味。
苏梦瑶端着一大盘金黄油亮，堆得冒尖的炒饭走了出来，上面还撒了点翠绿的葱花。
她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对客厅里弥漫的沉重气氛和几双望向她的复杂眼神视若无睹，拿起勺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这旁若无人的姿态，在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世界观崩塌的三人眼里，显得格外诡异。
陈嘉豪看着苏梦瑶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想起刚才电话里语无伦次的警告和父亲担忧的询问，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毫无食欲。
刘默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前，眼神复杂地盯着地板，似乎在消化今晚的一切。
唐小葵则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的另一角，身体还在细微的颤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沉默持续着，
只有苏梦瑶咀嚼食物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老大...”
唐小葵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打破了沉寂，
“我...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
我实在不敢一个人回去了...外面...”
唐小葵说着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帘，仿佛那后面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怪物。
苏梦瑶头也没抬，扒拉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的说，
“随你，自己找地方睡。”
这公寓本就是陈嘉豪提供的，她当然没意见，多个人少个人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毕竟现在自己也没有空间，没什么可藏的东西。
刘默也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像苏梦瑶说的那样，该吃吃该喝喝，然后等怪物上门就砍？
这样简单粗暴的应对方式对他们来说太不真实了。
简直把玩命当玩游戏一样的。
苏梦瑶咽下嘴里的饭，终于抬眼扫了他们一圈，眼神露着奇怪，
“我怎么知道你们该怎么办？活不下去就去死。”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埋头对付那盘炒饭。
刘默，“.....”
唐小葵，“.....？”
陈嘉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苏梦瑶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刘默和唐小葵凝重的表情，最终还是颓然地闭上了嘴。
苏梦瑶很快风卷残云般吃完了炒饭，把空盘子往洗碗池一放，便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睡了，没事别吵我。”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和压抑的气氛。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三人。
苏梦瑶的存在像一块定海神针，她离开后，那种无形的压力和安全感似乎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不安。
“默哥....”
陈嘉豪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困惑，
“你们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我怎么听着还有谁要死的事儿...？”
刘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嘉豪，有些事情....我们没法直接告诉你。
但老大她是对的...
如果有一天，你也面对上了那种东西，恐惧和犹豫只会死得更快。
老大的话虽然糙了点，但确实有效，只能硬碰硬...”
刘默说着，回想起十字路口那狂暴的身影，眼神中依旧残留着震撼。
唐小葵也小声开口，试图加入讨论，寻求一丝理解和安慰，
“默哥，你说它们...会越来越多吗？
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了...？”
唐小葵她说着，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
就在唐小葵话音落下的瞬间，正在低头说话的刘默，耳朵里捕捉到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怪异，
唐小葵原本清脆带着哭腔的女声，骤然扭曲，拉长，变成了一种嘶哑，尖锐，
就像金属摩擦玻璃般的噪音。
其中还夹杂着意义不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
刘默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坐在他对面的唐小葵，在他眼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那张原本清秀苍白的小脸，此刻覆盖着一层黏糊糊，不断滴落着墨绿色粘液的碎皮屑，
她的眼睛变成了两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漩涡，
嘴巴裂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露出细密的，闪烁着寒光的尖牙。
她的身体也似乎在蠕动，膨胀，散发出和十字路口那个怪物一样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呃啊！”
刘默的心脏几乎停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猛地一仰，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
恐惧瞬间控制了他的脑子，
是怪物？！
唐小葵被感染了？！
就在自己眼前？！
与此同时，唐小葵也正看着刘默说话，她眼中的景象同样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刘默那张刚毅沉稳的脸庞，在她眼中迅速溶解，变形。
皮肤变成了暗红色，布满青筋和脓疮的溃烂血肉。
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窟窿。
嘴巴裂开，露出两排如同锯齿般的獠牙，
刘默原本结实的身躯变得臃肿而扭曲，身上有无数条蠕动的触手要从他体内破体而出。
“啊！”
唐小葵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的抽气。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颤抖个不停，
怪物！
刘默变成怪物了？！
只有陈嘉豪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
他看到刘默突然惊恐的后仰，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看到唐小葵猛地缩到沙发角落，捂住嘴巴，浑身筛糠般发抖，看向刘默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默哥？小葵？你们怎么了？！”
陈嘉豪完全摸不着头脑，客厅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却只看到明亮的灯光和熟悉的家具。
刘默和唐小葵此刻都僵住了。
刘默刚刚经历过战斗，虽然惊骇欲绝，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死死压住了拔腿就跑和想要攻击的冲动。
他想起了苏梦瑶的话，想起了那些无法言说的规则，难道这也是它们的某种影响？
幻觉？精神污染？
唐小葵虽然恐惧到了极点，但骨子里的冷静和求生本能让她没有尖叫出声。
她死死盯着怪物形态的刘默，发现对方除了惊恐的看着自己，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这让她残存的理智开始思考，
不对...这太突然了...刚才还在说话...不应该的...不会有事的...
两人就那样僵持着，空气都凝固了，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几秒钟后，那恐怖的景象忽然如退潮般迅速消退了。
唐小葵眼中的刘默，那溃烂的血肉，猩红的眼窟窿，锯齿般的獠牙飞快的消失殆尽，
很快刘默就恢复了正常，还是那张刚毅沉稳的脸，只是此刻上面布满了冷汗和余悸。
刘默眼中的唐小葵，也重新变回了那个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少女。
两人几乎同时剧烈的大口喘息起来，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恐惧和难以置信。
刚才那是什么？！
不是怪物入侵，也不是同伴异变，
而是他们看对方的样子，在那一刻变成了怪物？！
这突如其来的，发生在最信任的同伴之间的视觉异变，
比面对十字路口那个血肉怪物更让刘默感到毛骨悚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难道以后都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了吗？
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信任？
随时随地都可能看到对方变成最恐怖的怪物形象？
那如果有一天眼前的同伴不是同伴，而是变成真正的怪物又该怎么办？
“刚...刚才...”
唐小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更白了。
刘默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充满了沉重和一种深刻的疲惫。
他艰难的摇了摇头，阻止了唐小葵继续说下去。
他看了一眼苏梦瑶紧闭的房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老大她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恐惧？
还是说，她那颗强大的心脏，连这种足以摧毁常人理智的幻觉都能无视？
陈嘉豪看着两人惨白的脸和劫后余生的表情，更加困惑和不安，
“你们到底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刘默和唐小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和无奈。
无法解释，无法分享，这种孤独的恐惧感，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嘉豪。”
刘默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疲惫的站起身，
“太累了，出现了一点幻觉，老大睡了，我们也都去休息吧。”
说完，刘默便不再多言，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另一个空房间。
唐小葵也默默起身，像游魂一样飘向一处房间前，
关门前，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苏梦瑶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
客厅里只剩下陈嘉豪一人，他茫然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浓的化不开的夜色。
公寓楼的灯光在夜晚中显得朦胧而遥远，陈嘉豪仔细看着，想要知道刘默和唐小葵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陈嘉豪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窗外一张模糊的，惨白的人脸贴在玻璃上，
正无声的窥视着屋内。
陈嘉豪猛地转头看去，窗外却只有一片虚无，从房里放出去，只能看到对面的楼栋。
陈嘉豪觉得自己也出现幻觉了，这可是顶楼，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