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四人谁也没说话。赵小慧抱着膝盖坐在警车后排,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昨天在停尸房拍的,照片里,干尸的手似乎动了,原本放在胸口的布娃娃,现在指向镜头,像是在招手。她赶紧删掉照片,手心全是汗。
回到县城,四人在派出所做了笔录。警察说,封门村已经被列为禁区,近几年失踪的驴友有七八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老四盯着笔录上的“陈”姓,突然问:“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都姓陈?”警察愣了下:“你怎么知道?前三个人都姓陈,后来我们才封了村。”
当晚,四人在县城招待所住下。王大麻子喝了半斤白酒,红着眼说:“老子明天就回老家,再也不碰户外了,操他娘的,差点把命搭进去。”李建军没说话,盯着天花板,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他。赵小慧开着灯睡觉,梦里又回到封门村,看见太师椅上坐着个小孩,冲她笑,手里拿着她的生辰八字纸人。
最奇怪的是陈老四,他洗完澡后,发现掌心的红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内侧多了个胎记,正是碎布上的符咒形状。他摸出从井里带出来的铃铛,铃铛突然“叮当”响了一声,吓得他赶紧扔进垃圾桶。
第二天分开时,四人约好不再联系。陈老四回到家,发现爷爷的遗物里有本破旧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着“封门村守井人陈长林手札”,里面详细记录了封门村的历史:清朝末年,村里爆发瘟疫,死了三十多人,后来来了个道士,说要在村中央挖井,镇住怨灵,陈家作为本地大族,被选为守井人,每代必须有人住在村里,直到怨灵消散。
“狗屁!”陈老四把笔记本摔在桌上,原来爷爷当年偷偷搬下山,违背了祖训,所以怨灵缠上了他这个孙子。他突然想起在停尸房看见的干尸,胸口的布娃娃和村口的一样,可能就是当年的守井人,死后被做成干尸,继续镇鬼。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老四噩梦不断,梦里总看见井里的白骨爬出来,问他要铃铛。有天半夜,他接到李建军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粗重的喘气声,接着是李建军的惨叫:“老四!救救我!那个小孩在我屋里——”话没说完,电话断了。
陈老四赶紧报警,第二天听说李建军被发现死在出租屋里,死因是心肌梗塞,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枕头底下藏着张照片,是在封门村拍的,照片里,他身后的窗户上贴着个纸人,和赵小慧背包里的一模一样。
赵小慧的情况更糟,她开始看见脏东西,半夜看见小孩在床头站着,白天在公司厕所听见哭声。她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应激反应,开了安眠药,却没用。有天她收拾衣柜,发现里面藏着个布娃娃,正是封门村的那款,吓得她把房子卖了,搬去了外地。
王大麻子回了老家,跟村里人说在封门村看见鬼,没人信,说他喝多了吹牛。直到有天他下地干活,看见田埂上站着个穿寿衣的女人,怀里抱着娃娃,慢慢朝他走过来,他吓得狂奔,掉进灌溉渠里,被救上来后就疯了,整天喊着“别追我!铃铛还给你!”
陈老四知道,怨灵没打算放过他们。三个月后的清明,他带着香烛纸钱,回到封门村。村子还是老样子,只是更破了,村口的老槐树倒了,布娃娃躺在树根下,眼睛又被挖掉了。他走到井边,烧了爷爷的笔记本,把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铃铛重新扔进井里,对着井口说:“我是陈家最后一个,你们要找就找我吧。”
井水突然翻涌,冒出白烟,烟里浮现出无数张脸,都是这些年失踪的人。陈老四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走吧,陈家的债,到此为止。”
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山路上,阳光明媚,身后的封门村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茂密的树林。他摸了摸手腕,胎记不见了,口袋里多了块碎布,正是从布娃娃身上扯下来的,上面的符咒清晰可见,像是新画的。
回到家后,陈老四再也没做过噩梦。偶尔路过文具店,看见布娃娃,还是会心悸,但他知道,有些地方,一旦进去过,就永远留下了痕迹。而封门村,依旧在大山深处,用它的诡异和恐怖,继续警示着每一个试图闯入的活人——有些禁忌,永远不能触碰,有些秘密,永远埋在黑暗里。
五年后,陈老四在老家结婚生子,儿子三岁那年,带他回乡下爷爷的坟前扫墓。刚到坟地,儿子突然指着树林说:“爸爸,那里有个小姐姐,叫我过去玩。”
陈老四心里一紧,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树林里闪过个白影,穿件小褂,怀里抱着个布娃娃。他抱起儿子就跑,直到看不见树林,才敢回头。儿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碎布,上面绣着符咒,正是当年从封门村带出来的那块。
“爸爸,娃娃给你。”儿子奶声奶气地说,把碎布塞到他手里。陈老四盯着碎布,发现上面的符咒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和当年井里白骨手上的印记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封门村的怨灵,从来没有真正放过陈家,只是暂时蛰伏,等着下一次机会。
但这次,他不再害怕。他把碎布系在儿子的手腕上,轻声说:“以后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害怕,爸爸在。”儿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摸了摸碎布,符咒突然发出微光,转瞬即逝。
那天夜里,陈老四梦见封门村的井,井水清澈,井底躺着个布娃娃,眼睛不再是黑洞,而是闭着的,像睡着了。井边站着个老人,朝他笑,正是他从未见过的曾祖父。老人摆摆手,转身走进雾里,雾散后,封门村的房子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开满小白花的草地。
醒来后,陈老四摸着床头柜上的铃铛,铃铛表面的锈迹不知何时掉了,露出里面的刻字:“陈家守井,世代不绝。”他笑了笑,把铃铛收进抽屉最深处,窗外,儿子正在院子里追蝴蝶,笑声清脆,像打破黑暗的阳光。
有些故事,注定要被带进坟墓;有些地方,注定只属于黑暗。但对于陈老四来说,封门村的恐怖经历,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提醒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比死亡更可怕,那就是永远无法摆脱的过去,和刻进血脉的宿命。
而封门村,这个被世人称为“鬼村”的地方,依旧静静地躺在太行山脉深处,等待着下一批闯入者,用他们的恐惧和鲜血,继续书写属于它的诡异传说。当山风掠过空荡的房梁,当月光照亮废弃的太师椅,那些被镇在井底的怨灵,是否真的安息了?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答案。